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小厮来通报说温玉夫人的车驾便已经出了城,我忙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梳洗一番,穿了身姜黄衣裙,想了想还是扯了面薄纱戴着,免得让贵人受惊。初晗昨夜闹得晚,早上起来又不见我,又困又气,不情不愿地被我牵着站在院门口等待温玉夫人的车驾。皱着一双小小弯眉的样子,倒和我记忆里某个常常装成熟的小屁孩颇为相似。这时一辆装饰低调朴素的马车叮呤当啷地从远处的官道上慢慢踱过来,没有想象中的奢华车队,没有奴才奴婢一路随行。那马车上走出个伶俐丫头,又扶了位身着素雪衣裳披月白斗篷的年轻妇人。想来这便是皇帝御笔亲书赐给扶苏的妻子,闺名葳葳,封号温玉,这两个名字她的确都不相负。模样秀气清丽,气质如那树枝上的纯净高雅的白玉兰,身上更是半分天家娇气也没有,令人眼前一亮。我看着她竟呆了半晌,连行问安礼都忘记了。还是她一声温和轻笑唤回我的神智,“我不过是在城中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用不着你们这样相迎。天冷得很,快都进屋去吧。”
转而面对我,笑得格外亲热,“想来你就是公子为狗儿请来的老师虞凉思吧,以后我便唤你思娘可好?我听说你精通音律书画,又出生荆楚,不知咸阳酷寒,可还习惯?”
“多,多谢夫人夸奖挂心,我在咸阳有一段日子了,已是习惯。”
这和我所想的不大一样,我还当这咸阳城里的贵族小姐都和赵欣一个样的刁蛮无礼呢。“我还没吃早饭,思娘、狗儿你们陪我一块用吧。”
说话间她已经一手拉着我一手去牵我身边的初晗。谁知初晗怕生地往我身后一躲,怯怯得不敢上前。李葳葳为他的举动顿了顿,又和气笑道,“是啊,不能再叫狗儿了,你如今叫初晗,来,初晗,跟母……夫人去吃芝麻烙饼好不好?”
听到有好吃的,初晗就毫不犹豫地从我身后溜了出来,眨巴这大眼睛一派天真,“芝麻烙饼吗?狗儿许久没吃过了啊。”
“走吧。”
她终于牵到了初晗的手。席间为了说话方便,她便屏退了左右,连自己带着的贴身婢女柳月和云婵都被叫去了外面。“夫人这是……”我不能理解。她望着我,“你的身份,为何会从宫里出来,我都晓得。思娘,我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可后悔离开宫里?”
“夫人何出此言?”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懵逼极了。只听她一声轻叹,脸上再不见笑容,“你可知道我嫁给我夫君多久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她又自己回答,“我们十六岁大婚,如今已有六七年光阴了。”
我还是不能明白她的用意,但隐约能察觉到她的端倪。直到她再次开口,“我与夫君这些年啊,看似举案齐眉实则有名无实,他无心于我,我亦无意于他。他素来不问男女之情,可思娘我看得出来,他待你与众人不同。”
不好意思,我可能是你们俩那个无名有实的小三。我看不透她的用意如履薄冰地小心作答,“长公子不过是看我其貌不扬又孤身一人在宫里,心生怜悯,生了照顾之心罢了。望夫人不要多想。”
可她却摇头,“他与我说过,你的脸乃是被人陷害所致,只需要灵丹妙药便能得以恢复。可思娘,你要晓得一旦你恢复了容貌,你的命运将会彻底被颠覆。”
“啊?”
抱歉,我不是很懂。“有些事我现下不能与你多说,你且和我在别院住一段时间。待来年开春,我寻个理由带你回府上,一切你也就了然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的,我却又害怕,是这宫中行走多了的女子,时间久了做戏做得好。更何况,她与我说的每个字都透着没头没尾的古怪,充斥着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