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昨天远远的看着,并未发现女子风姿绰约。今日她走在袁曜辰身边,一身水蓝色长裙,微微曳地,每迈出一步,裙角就荡漾出一圈清波,煞是动人。她和丁守在暗处,看那女子一举手一投足,处处透着优雅,每个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淡雅如兰,和一身清贵气的袁曜辰走在一起,都不见得逊色几分。“这个漂亮姑娘是谁啊。”
癸悄悄戳了戳旁边的丁。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听说这两天才来,府上的人都叫她林姑娘。”
“王府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个人来。”
癸盘算着,昨天在福满楼见到两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没想到居然是王府里的人。她心思飞快的转,丁戳了下她的脑门。“想什么呢,老老实实值班。”
癸做了个鬼脸,“哦。”
心里却像长了草一样,好不容易挨到换班,她一溜烟跑去找寅,本来找头儿能了解的更清楚,不过她知道以甲的脾气多半会鄙视的看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寅前两日当值,见她过来问,有些讶然。“你不认识她?”
癸一头雾水,那女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之流,她怎么会认识。“三天前不就是你把她带回来的吗?”
寅疑惑的说:“你不记得?”
癸一愣,她救回来的?那个女乞丐?她看了看远处和袁曜辰谈笑风生的优雅女子,实在是难以把她和那天衣衫褴褛的落魄乞丐联系在一起。“这两日她一直和主子在一起。”
寅也向那边看了看,“主子只是说姓林,至于这姑娘什么来历,谁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应该也是谁家的小姐吧,这般风姿就是比起张宰相的小姐也不遑多让。”
癸摇了摇头,大家闺秀怎么会胆子大到那个程度,她可是记得这姑娘被一群杀手围住连声音都没有颤抖。袁曜辰透露的信息只有这些,那姑娘离开了他更是三缄其口,只是她行事得体,短短几天就讨得了府里人的欢心。癸每日护卫在暗处,也渐渐消了对她的疑虑,如果是奸细,总会露出马脚,可这几天她一直本本分分的跟在袁曜辰身边,着实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她的顾虑没了,却被袁曜辰叫了过去。还是夜半的书房,还是镀在灯火中熟悉的身影。“你的伤好了?”
他先是问。癸点点头。“那你最近怎么怪怪的。”
癸眼神闪了闪,没想到这都被他察觉到了,她想着怎么应付袁曜辰,却错过了他眼中的光。“没有啊。”
她无比真诚的说,“我这两天深刻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工作一丝不苟,小心谨慎……”袁曜辰抬手挡住了她即将要来的滔滔不绝。“马上中秋了,我与林小姐要出门赏月。这次出行的暗卫由你选,再出差错,还是要挨板子。”
癸缩了缩脑袋。“为什么是我啊,这种事不应该找甲吗?”
她只觉得屁股上面有好多板子在等着她,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妙。“因为别人从来没让我费过心。”
袁曜辰沉声说。癸不知道哪里又惹得他不高兴,只好又拿出承认错误的诚恳态度,低眉顺眼的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告诉我,你可不可以。”
他探手取下了她的面具,露出女子精致如白玉的脸。黛眉如远山,一双眼眸如黑曜石,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仿佛满室温暖柔和的色调都因为她明丽了许多。她没回那个问题,反而直直的看着他。“面具摘了,我可就不给你打工了。”
她玩味的说,眼角翘起的弧度更大,红唇弯弯,有万种妖娆风情。袁曜辰看着她不语,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惦记着要离开,而且还是十几年坚持不懈的惦记。“摘不摘,你都得留下。”
他晃了晃手里沾了一点她的温度的面具。“它除了让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被人认出来,什么作用都没有。”
癸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面具,郑重其事的说:“它还代表,我会帮你。”
她和这面具相伴了许多年,有时候只记得面具的样子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她记得当时还是少年的他把面具递到自己手里,他说,我要把那个自私自利的昏君拉下马,你愿意帮我吗?她当时只问了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上,会不会以天下百姓为重?”
他说会,她就戴了这个面具好多年。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恨他的父皇。她的母妃出身并不算很高,当今皇帝即位之初朝堂势力和后宫牵扯不清,错综复杂,皇帝为了自己的宝座安安稳稳,权臣之间互相制衡,就牺牲了他母亲,任由如今的皇后将她迫害致死。他母妃沉井的时候,他才六岁。从那以后,他开始沉默寡言,皇后害他,他默默躲过去。兄弟们排挤,他装做不争不抢,对那个九五之位一点心思都没有,这样过了很多年,他们对他放下心来。谁都没察觉,当年那个沉默的小男孩隐忍了许多年,已经羽翼渐丰。癸遇见他的时候,暗卫只有十一个,她是第十二个。此后天干地支满,成了他的贴身护卫。“你还记得。”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回想起了当时的情状。他知道癸是一个念旧的人,她记得很久远的美食,很久远的人和事,他希望她念旧,同时也有些担心,他们少年时相遇,可她的旧里,仿佛有太多的东西他不了解,也接触不到,遥遥的来自另一个世界,远远地望着却触摸不到。觉得气氛有些沉重,癸接过他手中的面具,莞尔一笑:“放心吧,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他含笑点头,癸却一把把面具扣在脸上,不着痕迹的挡住脸颊上的嫣红。一向清冷的袁曜辰一笑起来真的是太……太无法形容了……她再去偷偷看一眼,刚刚的笑容已经烟消云散,了无踪迹。“你还是戴着面具安全一些。”
袁曜辰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摘下面具的她一笑就能动人心魄,难保不会被其他人觊觎。万一他那两个兄长哪一个色心一起,投其所好,把这迷迷糊糊的傻姑娘带跑了怎么办。“啊?为什么?”
癸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傻傻的问。“没什么。”
袁曜辰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就是中秋,万万不能出差错。”
癸被他的一本正经唬住,同样严肃的点了点头。至于去的人选,嘿嘿,山人自有妙计!第二日,癸凑到甲身边,甲正练功,没理她。她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学着袁曜辰平日的腔调。“头儿,他和林小姐中秋出行,着我安排一下护卫的人选,你去走一趟吧。”
说罢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正在练功的甲。他缓缓收了动作,站的笔直。“既然是主子出行,我自当跟随。”
癸压下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头儿最吃这一套。“为了安全起见,你还要选几个普通暗卫随行。”
甲皱了皱眉,没理她,继续练功。“我会去,但是安排人是主子交给你的任务,你自己选去吧。”
癸抽了抽嘴角,终于不再淡定,“头儿,咱们兄弟之间你不要算的这么清楚吧。”
她有选择而恐惧症,一万个不想选人。甲一拳打出去,身体一侧,让过了她来套近乎的手。“我跟你可不是兄弟,你是女的。”
他淡淡地说。癸:“……”这时候你跟我分男女了,当年训练的时候你怎么说一视同仁呢。鄙视之。没办法,十二暗卫之首是出了名的铁打的心,谁都说不动。她把一堆名字写出来之后对着那张纸发呆,没用很长时间,砚台里的墨还没干透,她就提笔圈出了几个名字。又细细想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去跟袁曜辰汇报。那厮正花前,月下,美人,下棋。癸蹲在暗处,静静等着,一直到月上柳梢头,下棋的还在下棋,她一动不动。甲来叫她换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