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儿自然地扬了扬嘴角，杏目光泽：“所以言儿常常说六殿下心襟广垠。”

可惜未有善终。“如今细想，与言儿相识，除有知己之感，倒像一路夜行，得以执灯。言儿让我看清，身在王家的自由多么浅薄。”

“六殿下大可从此刻开始改变，你仍有时间、权利选择谁在你的身边。”

赵言儿有些涌动的雀跃，此时她已经笃定对方是自己的人了。轩辕泽淡眸低垂，用作回应的笑意隐隐约约，并无否认。竹影摇曳，长久不见的府邸还是与主人极不相称。赵言儿每回到这里，依旧免不了在内心摇首感叹。“参见六皇子和赵三小姐。”

悄无声息，无言从两人身后绕到前面，恭敬地行了行礼。“起来吧。”

轩辕泽淡笑地抬了抬手。“谢六皇子，无言这就去向主子通报一声。”

无言似乎有点急促，未等轩辕泽应答，脚尖已转了向。“不用了。虽说难得我与赵三小姐一起来，但终究不算外人，特意通报过于拘泥形式。”

轩辕泽笑着说网，侧头看了看赵言儿：“言儿，我们进屋吧。”

赵言儿莞尔一笑，自然。“可……”无言支吾。“怎么了？”

赵言儿不动声色地反问，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却开始预估自己一会儿的计划。“主子不在屋内，在圆子里的假山林那边……”无言抿了抿嘴，咽了口唾液。“多谢，我们自行过去就好，走吧。”

赵言儿眼神邀上轩辕泽，朝府邸深处走去。无言看着走远的两人，急得挠头。这下要被撞个正着了……府邸最内的地方，就是轩辕泽命人保留原地的矿石稍加雕琢的假石林。不知怎地，赵言儿忽然脚步快了起来，轩辕泽仿佛是被她引着路。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一片森然石林。她似之中有目的地般停在了一座石山后。“言儿怎么停下了？”

走在后面的轩辕泽随她缓缓止步，顺着她凝固的视线穿过石孔窥见轩辕奕的身影。“三皇兄似乎已经没事了。”

清风过隙，他感受一丝安慰。等等，三皇兄身边的这个女子是……宋静姝？轩辕泽细指扶着眼前的石山，面部忽然有些紧绷，明白为什么赵言儿停下脚步不继续向前。他小心翼翼地瞥看她，其侧脸似蒙上一层脆弱的薄冰。“奕，汤药要趁热。”

四方石山围绕着一张大理石桌，宋静姝与轩辕奕紧紧挨坐，前者左手捧着一只白瓷碗，右手的纤指捏着勺柄搅动着容器内深褐色的液体。一如前世亲昵的称呼，赵言儿心跳猛然加速，指尖微颤冰凉。明明意料之中，每一帧画面细究必伤，她还是没能立刻抽离目光。宋静姝轻舀一勺，细致地呼着轻气散去热量。“呐。”

她举起汤勺送至轩辕泽的嘴边，抬眉娇笑，桃腮粉嫩。“谢谢。”

轩辕奕平静地道谢，没有拒绝，稍稍探前身子饮药。宋静姝得到鼓舞，眼眸漾起潋滟光彩，甜笑着一勺勺地重复。轩辕奕始终接受送到面前的汤药，时而两人目光交错凝望，不知情者见到这番场景，必定会赞叹好一对恩爱伉俪。“言儿，我们走吧。”

轩辕泽咬紧牙关，腮帮筋脉起伏，二话不多说地拉过赵言儿的手臂转身离开，内里怒气暗涌。赵言儿的身子被扭转了方向，眼神却失焦得像个空洞的木偶，视线久久定格于一个女子的幸福笑颜。“欸？六皇子……赵……”无言端着点心碟子意欲前往假石林，不想与赵言儿两人擦肩而过。他们脚步疾快，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无言无奈地摇头叹息，这下不知道要怎么交待了。“言儿是有这个直觉了吧？所以方才才像要证实它一般马上走上前？”

待行至远处空旷处，轩辕泽温柔地松开手，沉声发问。赵言儿没有否认，错开了对方的眼神看着别处。不是直觉，都是计算好的，计算好要碰见他们在一起，计算好你就该看清你三皇兄的假象，只是自己计算在内的得逞雀跃远远不够。“好了，静姝，不需要劳烦你了，我可以自己来。”

宋静姝再次抬起汤勺时遭到了轩辕奕的婉拒。不知道这场戏什么时候到头，原本只是假意迎合，但这一勺接一勺的节奏不禁让自己皱起了眉头。“没关系，奕有伤在身。”

宋静姝的笑容一时僵硬尴尬，手举着汤勺进退不定，然后心一硬，重新鼓足勇气甜笑道。“多得静姝探望，我已经快好了，你不用担心。”

轩辕奕言语客气得有一些疏远，但又非毫无反馈，或者粗暴拒绝，宋静姝一副有气在胸膛打转的表情。“奕，就把一切放在一边，单说这么多年积攒的情份，不会连一口汤药都嫌弃吧？”

宋静姝装作手泄力，勺子落到碗内激起沉沉的清脆声。虽说现在有了赵言儿在身边，越发依赖她的聪颖，而且私心里自己的焦点越来越偏向她，但宋静姝不可说就完全没有价值。“自然不会。”

轩辕奕沉默了一下，重新抬眼与其直视，英眉斜飞，微笑平静。宋静姝露齿咧笑，重新端起汤碗。“主子……”无言突然端着点心碟子唯诺地出现在身旁。看见主子与宋静姝这么亲密，不知道眼神怎么放得好。“无言怎么了？”

有人打断两人，轩辕奕心里竟长舒了一口气，最好有什么要急事中止两人的活动。他斜眼打量着无言，暗示他有什么立刻禀报。“就是来送点助兴的茶点，原本无言琢磨光喝茶聊天素了点，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走了……”“他们？谁来过？”

电光石火间，轩辕奕心里出现了一个预感：她看见了。“就是六皇子和赵三小姐啊……”无言像叙述着一件众人皆知的事情，等他留意到自家主人阴霾密布的脸时，直接替自己消了声。这下大家才都知道了。“六皇子与言儿一起？”

轩辕奕没有看着无言，仿佛在对着地板说话。“对，对呀。”

无言看着他的手从摊开聚拢成拳头，背后有些发寒。轩辕奕的预感被证实了，但这丝毫不是得意的事。这么久不见，言儿竟与他一起来我的府上，这段时间难道他们一直在一起？他不过忍耐着想从宋静姝身上多了解时局，听到这个消息却感觉像被背叛一样。为什么，她可以停留多片刻，为什么，她不相信自己……宋静姝看着他失魂的样子，既心疼又痛快。赵言儿可以打探自己的情况，我也可以故意让你看见我想让你看见的恩爱场面，即使那只是故事的前半段。“奕就不要多想了，或许他们两人就是临时有急事。”

宋静姝柔声宽慰，手指轻轻落到轩辕奕的手背上。“他们有要紧事？有没有留下什么？”

轩辕奕没有给予她丝毫回应，面对无言发问，自然地将手退回自己的胸前。宋静姝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针扎般的愤懑，都是因为赵言儿那个下等货色，原本尚好的气氛全都被她搅匀。真是，贱人！“留下什么？额，药材补品算吗？六皇子说就算作他和赵三小姐的一点心意……”无言眼珠子转了转，他们与其他来访的人也别无二致，主子是在期待什么吗？怎么感觉有点低沉？轩辕奕纤长的睫毛一扇而落，两颊上多了丝缕阴影浮动。他其实也没有真的期待什么，只是在想，他们好容易亲近了许多，言儿这次特意来看他，会不会特意留下只言片语交待去向，或者这么久不见，问候自己是否痊愈？可是。什么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