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心头也转了几转，小心地解释道：“属下指了路，他们走得疾，属下还以为他们一早到了与主子见面，没想到之后什么也没说，留下东西就走了。”

轻声的言语让轩辕奕皱起了眉，何必心存侥幸？言儿一定看见了方才宋静姝喂药的那幕了。只是，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在两人关系缓和之际？心头一动，轩辕奕抿了抿唇，随后渐将目光放在宋静姝身上，故作不经意地提及：“似乎每一次，言儿与静姝都有些阴差阳错的意思，静姝可知，今日言儿要来？”

“怎么会？静姝完全不知道言儿姑娘今日来访，否则，我怎么会……”话都说不下去，宋静姝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往日信任自己的轩辕奕竟然会怀疑自己，连连否认。罢了。轩辕奕本就不真的指望能得到答复，无意再多加试探，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心头烦闷，竟是连气氛都冷凝了不少。“难不成，奕觉得，是静姝有意到来，将言儿姑娘气走？”

原来在你眼中，我已经没有以往温婉的面貌，你所有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那个狐狸精一样的下贱东西吸引了吗？指甲几乎扣进肉里，宋静姝努力压制心头翻涌的怒意和恨意，都是你，赵言儿！“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言儿一向心思细腻，可能到此看见静姝作客，便特意离开为我们腾出空间。”

她定然是，又误会了什么？语气平静，轩辕奕没有一字说宋静姝的不好，却潜意识地在指责宋静姝不该来，听得宋静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奕怕是误会了，若是按照之前的赵三小姐的脾气，说不定又扔了个烟花，吓得众人一惊一乍了才肯离开，如何会这么不声不响地走，奕想太多了。”

宋静姝轻笑一声说完，强忍着心头的嫉妒，缓缓掏出素色手娟，细致地抹掉上唇的汗珠，只是，角度问题，她看起来很像在掩嘴冷笑。“静姝何必提及以前不愉快的事？那一次差点害言儿被众人误以为故意加害于你，这样的风评，怎么能顺利让她成为本宫的妃子，树立本宫的威望？”

轩辕奕轻和一声，像是带着暗暗的嘲讽。宋静姝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心疼自己的轩辕奕变得这么快，口径里全是护着赵言儿！到底不甘，当时明明是他要听取信息吩咐自己借故离开宴会场地约在湖畔，明明就是赵言儿故意拿烟火对着自己！“她风评如何又怎么样？世人眼中奕娶了一个粗鄙的文官之女，你始终是无可挑剔的好皇子。”

况且，你不是说过，她不过是一个低级文官之女，蠢笨无知，与我宋静姝根本无法比较？“粗鄙？”

轩辕奕凝眉斜顾，“言儿及笄在即，很快她就要成为本宫的皇妃，静姝是知礼之人，如何能这般诋毁本宫的妻子？”

妻子？诋毁？宋静姝的心脏猛烈地撞击胸腔，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受过这般说教，而且，自己到底何错有之？她又说错了什么？赵言儿不就是你随时可弃的棋子吗？什么时候，她成了你宁愿得罪我，也要护着的妻子？看着轩辕奕拂袖离场的背影，宋静姝气得肩膀颤抖，汤碗瞬间摔了个细碎。赵言儿！赵言儿！轩辕泽擅自作主，将赵言儿带出了他三皇兄的宫殿，那一个举动完全因为自己的冲动，毫无顾忌。难以形容为什么，在那一瞬间，自己会生出一种博弈赢了都无法比拟的快感。“言儿，你应该早就知道他们不同平日的另外一面吧？”

想起上次在寺中所见，再加上今日，轩辕泽面露愠色。在他看来，赵言儿心性通透，几人有能力替自己看清局限，自然不会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人心意如何。她怕是，早就知晓了。“知道又如何，古往今来，女子的命运不都如此？即使现在三殿下忠贞一心，谁又能保证他日能待我如初？”

历了那一世，赵言儿不知该说自己是看破红尘了，还是心死如灰，轻笑开口。反正如今，她又不指望他的怜爱了。“我以为三皇兄不一样的。”

轩辕泽迟疑了片刻，虽然不喜三皇兄今日的表现，但还是叹了口气辩驳，毕竟，在他眼里，三皇兄不同于太子，虽然不常表达，但不该是个不专心之人。“或许就是常言的人心难测。”

赵言儿笑了笑，拂了拂衣袖。他藏得这么深，谁又曾看穿他狰狞的真面目呢？但是多一人接近真相，今世的翻转便多一丝希望。“如果三皇兄真得心悦宋小姐，不如我替言儿出面与三皇兄沟通，让他主动取消与你的婚约，或者，直接与父皇谏言。”

轩辕泽方才被孙怡然一刺激，越加心疼赵言儿如今的处境，更何况，赵言儿及笄在即，她的婚约很快就要提上日程。赵言儿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她原本只想让轩辕泽认清轩辕奕的两面，便算作达成今日的目的，不想他竟为了自己愿意主动谏言。想了想，赵言儿虽有些感动，但还是婉转地表达自己的身不由己：“言儿只是一个普通三品文官之女，若要孤身反抗强加于身的一切旨意，无异于逆天下之大不违。试问世人有谁不以为诸如下嫁皇子这般的旨意是奖赏呢？事情若由当今六皇子出面，或许又会激起更无谓的遐想揣测。”

她眸色冷凝，脸颊的弧线有一种坚毅的柔美。“我不问世人，就问言儿的心，”轩辕泽眼神专注得带有些许并非出于本意的逼迫感，“如果此刻言儿即可全身而退，你是否会离开三皇兄？还是说言儿心里有他？”

“当然没有。”

赵言儿蹙眉与其直视，两世的瞳影叠合，让她的眼眸像深邃的泉眼。“那言儿为什么希望我站在你的身边，就目前来看，站在言儿身边，就是助三皇兄的一臂之力。”

无法借助琴音辨别，轩辕泽有时分不清赵言儿到底是否在闪躲，还是否含藏心事。“六殿下有才，言儿只是不希望你这般浪费自己的才华，尤其是，你是个皇子，你若是心向百姓，是百姓之福。”

赵言儿不能解释她有些不忍心看见他一步步迈向无奈的悲凉，只好委婉地劝解，“更何况，是否是帮助三殿下，以后，也还说不定。”

你才是真正可以对付他的人。“若我要求言儿不要为其他人着想，不为三皇兄，不为我，你心底里要的是什么？”

相处久了，轩辕泽也发现，赵言儿似乎总是对最核心的问题避而不答。“我想要的啊，”赵言儿提了口气至胸腔，仿佛在为自己壮胆，微微笑着“其实和六殿下想得差不多，一双人一世到白头，子孙绕膝，平安福乐。”

一时间，她忆起了娘亲亲切的慈爱，绿珠单纯的笑颜……那些在前世被生生剥离的东西，今世她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失去的！“一样吗？……”轩辕泽愣了一下之后喃喃低语，良久才轻笑着点点头，“我懂了。”

“言儿似乎总能给我启示和力量，”微微一笑，轩辕泽恢复了之前的清淡自然，“多谢言儿。”

“六殿下客气了。”

赵言儿笑容盛放，抚顺了一直僵持的气氛，随后神色收敛，淡然道，“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头的守望，如果想要守护，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言儿不想要别的，只是想守护罢了。”

她想起了在相国寺对住持的说的话语，既然你与我终会被这个宫斗漩涡卷入中心，那就是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轩辕泽将她神情全部收在眼底，不知为何，心头竟然也渐渐生出了一股力量，一股想要保护自己所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