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自己说着不切实际的话！”

丫鬟连磕了几个响头，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你别磕了，停下来吧。”

赵言儿看见这番情景，微微皱起了眉头。丫鬟却依旧不管不顾地磕头，见自己的话没有什么作用，赵言儿推开了绿珠的手踏着碎步上前，一把扶起丫鬟：“难道你不觉得痛吗？”

丫鬟噙着的泪水在抬头的一瞬簌簌下落，额头已有些淤青，唇瓣颤动仿佛一张口便会嚎啕大哭。“小姐，你怎么还那么好心过去扶她起来？是她们自私，根本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绿珠跟着走上前，简直要气死了。赵言儿看着绿珠笑了笑，尔后缓缓转向丫鬟：“想来你和绿珠护主的心情也是一样，我也理解，我没有怪你。”

毕竟，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婢，只可惜，你的主子，和我并不一样……丫鬟感激地看着赵言儿，觉得被鼓励了一般，泪水止了部分，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赵小姐不知，老爷其实对小姐做太子的侧房心有不满，觉得委屈了小姐。小姐看上去柔弱，实则性子也倔，她心里只有太子，不顾老爷的那一点不情愿也要嫁给太子。”

“幸好皇上表现得也重视我家小姐，只是眼下，如果老爷看见只有赵小姐得到皇上赏赐的嫁衣，一定颇有微词，小姐最担心的其实是，老爷因此责怪太子不争自己。”

“看来宋小姐对太子也是一片真心。”

赵言儿低喃，同时斜瞥了一眼轩辕奕。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涩和讽刺，为了喜欢的男子不顾一切真是像极了上一世的自己。只是，对他，真的不值得……“这，这倒是，”丫鬟小心地观察轩辕奕和赵言儿，“所以太子，奴婢真的很想消去小姐的担忧，让她轻松地赴今夜的宴会……”“你是想来拿衣服是吧？我去换下给你带走。”

不顾轩辕奕作何反应有何脸色，赵言儿敛起所有神色，平静地说道。“谢谢赵三小姐！谢谢赵三小姐！”

丫鬟不停地点头道谢。“你先出去等我吧，我要换下衣裳。”

赵言儿淡淡一笑。“是！”

丫鬟藏不住喜悦之情，转身离开。“小姐啊！我就知道你心软！你一向聪明，怎么不想说不定她的眼泪都是假的，都是哄骗你的呢！”

绿珠呆看着丫鬟离开后立即为赵言儿鸣不平。“言儿，那你怎么办？你刚刚是不是迫于宋太傅的压力？”

轩辕奕的眉头微微起皱。同意皇上纳妾的提议，如今又将自己唯一的嫁衣让给别人，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没有信心我能保护你，还是赵言儿你的心里不愿和我成亲？“我没有屈于宋太傅。宋家世代为官，是名门望族。如今宋小姐委屈做侧室，太傅会心疼很自然。如果一件嫁衣就能让他感到脸上有光，觉得心安，给他们拿去又何妨？”

赵言儿说得十分清淡平常：“再说，我本就是寻常三品文官之女，众人眼里我如何都是高攀，没有这么多在意的事，我穿自己准备的那一件就好了。”

赵言儿的目光积聚在最开始的那身蝶衣上，心情顿时明快起来。还是穿自己的衣服一身轻，不是自己的东西怎么样也会失去，不管是那身嫁衣还是正室尊贵的头衔，前世，自己终究还是收到那纸废后的圣旨。轩辕奕的脸上渐渐放松些许，却依旧颇为难看，到底有些歉疚：“还是言儿温柔体贴，这样安排也好，来日本宫一定好好补偿你。”

“更何况，衣物衔头一切都是形式而已，本宫一点不在意，本宫只爱你一人，你穿什么，本宫都喜欢，你是本宫的妻子，其他人不过是伺候你的妾室，你出身如何，本宫不在乎，那又有什么关系。”

承诺一般的话仿佛一阵没有痕迹的风掠过心头，赵言儿却在内里冷笑，你当然不会嫌弃我的出身，如果不是我够平庸寻常，又怎么藏匿你初始的野心抱负？何况最后，终于抵达最高处的你明明选择的是太傅之女。“绿珠，你留下来替我更衣，太子你还是出去静候吧。”

赵言儿一眼不望他，低头行礼相送。轩辕奕欲言又止，深深地凝视着她片刻，好一阵子才抽走自己的目光。“小姐，你还真是心宽，现在就被欺得连衣服都留不住了，以后的日子那该怎么办？”

屋内没有了别人，绿珠柔声对赵言儿说道，眼眸里尽是感伤。“这身衣服有什么好的？我不需要这件衣服也能活得好好的，但有人那么看重它，那就给他们吧。”

赵言儿绽开一个笑颜。“衣服留不留得住事小，可是留住太子的心很重要！你这样忍让，太子的心最后就会完全离开你，到了别人那里了。”

绿珠圆滚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笃定地说。“傻丫头，”赵言儿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心从来不是靠努力留住的，来不了半点勉强。你松开了手，起飞的风筝还是会归附天空。”

绿珠没有全明白，静静地看着赵言儿。小姐不打算争太子的心，是因为她知道太子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轩辕奕走出门外就被无言一把拽住，拉着他往府内深处走去：“主子，等一下，你先随属下去个地方。”

“去哪儿？”

轩辕奕微微皱眉。“等一下主子就知道了。”

无言没有回头，言语间却满是忍不住的笑意。走了一阵，轩辕奕看见府内的下人集聚忙碌的身影时，心里已经明白几分。在空中悬挂的红灯笼串成一条条长线，假山林内每一处随机吊着一个个红绸球儿。“府上的装饰摆设该怎样重置，你就按照我之前嘱咐你的要求自己看着办。”

轩辕奕收回了被无言拉住的手臂，脸上显出一丝宁静的温色。“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主子很久不在家，难得你现在在眼前，我就是想让你先看看，说说还有什么要改进的。”

无言笑了笑，伸手一挥，示意轩辕奕欣赏整座府上的改变。轩辕奕眼睛随着身体缓缓转着圈，微闭着双眼仔细打量四周，脑海里浮现出赵言儿的模样。“灯笼要悬挂得再多一些，进了府门到言儿门外的一路都要有，言儿爱看灯火。”

轩辕奕硬朗的的侧颜写满了温柔。“好好好，就是赵三小姐喜欢。”

无言点头应和，扬起一抹坏笑。“毕竟这里以后也是她的家。”

轩辕奕轻咳一声，躲闪这一刻还不习惯的温情。“是啊，这府上总算要热闹些了，这是有些家的样子了。属下马上叫人办妥，红地毯也该搬出去了。”

无言拍了拍手，想要干一番大事的样子。“家”这个字眼像蚌中的珍珠发出温润的光泽轻柔地折射到轩辕奕的心里。“对了，以后入门处的草地可以种些海棠。”

眼神一亮，轩辕奕看着无言认真吩咐道。“又是赵三小姐喜欢对吧，”无言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忽然似想到什么，神色犹疑起来，“可是主子，那宋小姐喜欢什么？”

轩辕奕一时噎住，生硬地别过头，脸上恢复幽深难测。“绿珠，快送衣服出去吧，她应该等急了。”

赵言儿看着门外说道。“好啦。”

绿珠把衣服折叠好，拉长着字音，还是有些不情愿。赵言儿笑着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视线跟着她往房门走去，忽地一下撞见轩辕泽的身影。但是区别于以往的清雅灵秀，他的神态让赵言儿窥见一些混沌、倦意。“六殿下……”她心里浮动着万般情绪，想说的话不少，最后只是浅浅地笑了。“参见六皇子。”

绿珠略微拘谨地行礼后与轩辕泽擦肩而过时嗅到一阵有些刺鼻的味道，心里嘀咕这是酒味？这又不太可能啊……“殿下快坐！怎么一直看着言儿，像是不认识我了。”

赵言儿看见轩辕泽一动不动，提起沉重的裙摆走到他面前。“是言儿你今日太好看，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轩辕泽黑亮的瞳孔终于活跃起来，脸上也有了笑意。“一阵不见，六殿下怎么变得会夸人了。”

赵言儿坦率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