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言儿冒昧了。”

赵言儿笑意勉强，心里怅然若失。那一句“我和太子不会有子嗣。”

差点脱口而出，幸好什么也没有说，不然如何解释？这一世，不想再经历一次与觞儿的生离死别，可是今日看见斩冲，自己却突然在他身上看见觞儿的身影，想好好好保护他……可是，他不是觞儿，自己怎么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而把他和他的爹爹分开呢？轩辕泽看着赵言儿的眼眶中闪烁着莹光，不自觉地感到动容。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爱护冲儿的，就算他们今日才相识。“斩叔，其实这些年的来信，本宫都有问候冲儿的情况，本宫早年听说你有一个儿子，很年幼，很早就萌生将他带回宫中的想法。奈何信件有去无回……”轩辕泽失落地说。“兵戎生活动荡不定，信我是收到的，但是总是来不及提笔就要赶赴战场，况且每每提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自然我不舍得冲儿回宫，但是宫中什么都不缺，冲儿就不用跟着我吃苦了。当日我离宫是抱着永远不回来的决心，和朝中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就算冲儿回来，我也找不到人当他的庇佑……”斩天志的眼睛一时失去焦距，脸微微颤动。“本宫可以，太子妃娘娘也可以。”

轩辕泽果断坚定地说。赵言儿从低落中抬头便迎上了轩辕泽明亮的眼神，瞬时受到了安慰。“你们……”斩天志微张着嘴，随后换上坚毅的神情，猛地单膝跪地，“请受微臣一拜！日后定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斩叔，你我有血缘之亲，不用见外。如果一定要说回报，你就将报答我的份叠加到太子妃娘娘身上吧，私心里我也希望斩叔能保护太子妃娘娘，因为她是我在世上在意的人。”

轩辕泽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赵言儿动容地看着轩辕泽。“好！太子妃娘娘，微臣从此心中，必当待你如王忠诚。”

征战之士，许诺起来总是悲壮毫无余地，听得赵言儿跟着心血沸腾起来。随后她对斩天志说：“冲儿跟着六皇子，一定也会受到严密的保护。言儿对大将军的承诺也永远不作废，也会保护斩小王爷。”

斩天志脸色柔和，心头万分感慨。这次回宫，没有错……赵言儿对轩辕泽的感激又加了一层，她知道他一定是想把大将军的力量借给自己，所以才出口。而一旦听见斩天志对自己如此承诺，不知为何她还是立刻想到了轩辕泽，有一种要去嘲弄他的幼稚的冲动。这一世，她终于有底气与他平视了……宋静姝再次坐上了金尊宝轿，当她心里估摸着已经离夙园有些距离时，掀开帘子左右打量了一下，悄声叫唤跟在轿旁的玉荷。“玉荷在，静姝娘娘怎么了？”

玉荷也跟着压低了声调。“刚才那个人和你还说了什么？”

宋静姝问道。玉荷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那个黑衣人，连忙回答：“他和奴婢说了伤的来源。”

“快告诉我说他的伤是怎么弄到的。”

宋静姝回想起黑衣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有些急切地想知道更多。“说是原本跟着太子妃娘娘跟得好好的，也一直躲在树丛里没有被发现，但是突然被一个人揪住了。”

“谁？”

宋静姝既是困惑又有好奇。“一开始看不清楚，在夜色中就看见一抹白，他和对方交手了两三个回合就立刻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连忙抽身回来向娘娘禀报，最后回头想探知究竟是何方人物，不想看见了林氏家族的林少主。“玉荷再低了几度音，确保只有宋静姝能听见自己的话。“林怀玉？这算怎么一回事？他攻击我的人做什么？”

宋静姝对他不算认识，只大约知道他似乎和太子有些交情，如今对他的插手感到意外。她心里嘀，咕难道是太子派他跟着赵言儿？“派出去的那人说，林少主只留下了一句话，再敢伤害太子妃就取了他的狗命。估计林少主以为他是带着对太子妃娘娘的恶意。”

宋静姝忽而用力地甩下帷帘，玉荷的脸被帘子狠狠地刮了一下直生疼，委屈又无奈。看来那个小贱人还挺多人护着，不管这林怀玉是不是太子派出去的，她还是觉得心情波动剧烈难平。轿内的宋静姝一时间有种想要跺脚踩破轿子的冲动。此时，轿子向遇到什么障碍物一般突然停住，而宋静姝的身子还保持着向前的惯性，差点摔下座位。“你们这群奴才怎么抬轿的？一个个不想活命了吗？摔倒我你们担得起嘛！”

宋静姝一把撩开轿门的珠帘，将气全撒了出来。“参见静姝娘娘。”

轿子前站着一位身材臃肿，笑意绵软的公公。“你是谁？”

宋静姝收敛了怒气，端正了身姿，眼角警觉的余光扫了扫说话的公公以及他身后的两个宫女，一个外表素紫没有任何纹饰的轿子。“回静姝娘娘，奴才是永慈宫的人。奴才是奉了太后的命来接静姝娘娘去见她一趟的。”

公公微微扬起嘴角，缓缓地答道。原来是太后的人。可她为什么要来找我，这老太婆安的是什么心？呵呵，她不知道我是谁的妃子么？居然当众让太子不堪还厚着脸皮来找我，我答应才脑子糊涂吧？宋静姝回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又咽了下去。不对，万一我可以知道太后的一些事情，又刚好帮到太子，那我在太子心里的地位一定有不同！就能再次看见以前自己将所知道的信息告诉他时，他眼中的鼓舞和依赖。“好，我跟你们走。但是玉荷也要和我一起，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宋静姝在正式决定去见太后时，忽然有些心慌不安。“静姝娘娘，这可不行，”公公笑弧缓缓延展，神情幽深莫测，“太后交代了，只能您一人前往，您来这边上轿吧，让玉荷随着金尊宝轿一同回到东华殿。”

公公微微侧身，向宋静姝展示着那个陌生的轿子。宋静姝的心沉沉地跳动了几下，最后横下心离开宝轿坐上了太后的轿子。和想象中的堂皇恢弘不同，太后的永慈宫外观竟有点像一座清净庄严的庙宇，这种感觉随着探访脚步的深入没有发生过改变。但是等宋静姝拐了好几个内廊弯道真正抵达太后的内阁时，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首先是这里很大，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的占地这么大，一时有种这里就是整个皇宫的错觉。其次，这里瑰丽奢华直达难以言状的程度，远远超过了皇上和被废皇后的居殿。宋静姝怔在原地，紧张地看着前方太后烧香祈祷的背影。“静姝来啦。”

太后的声音率先与她照面，声音里似有一个广阔的旧时空。“参，参见太后。”

宋静姝开口才知道自己的舌头不利索了。太后缓缓转身，手里拈着一串黄金制成的念珠，其散发的金泽与眼神的犀利相互呼应。宋静姝瞬时头脑一片空白，竟做出了下跪的动作。“静姝这是要干什么？”

太后神情惊讶，连忙将念珠放在神龛上，转身朝她走去，身后两个贴身宫女自觉拎起太后厚重的裙摆。“我……”宋静姝支吾，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做出方才举动的原因，只觉得感受到一种来自太后身上的压迫力。“真是傻孩子，一家人了，对哀家行什么礼？”

太后面容和蔼，眼神柔和，妆容之下还是看见眼尾的细纹沟壑，身上萦绕着一种幽深的香气。除却一身华衣，太后的华发早已不少，这和寻常老人无异看得见岁月的印记，方才的压力是怎么来的呢？“多谢太后。”

宋静姝回过神来。太后笑颜更深了，“好好好，静姝果然是名门之后，知礼法识大体，容颜更是绝美。岂是现在那个太子妃所能企及并与你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