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太后赞誉。”

宋静姝此时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道的谢。赞美听得多，但是这一次，她很满意对方用的参照物，发自内心地以为这个太后实在有眼光。“静姝，快坐！哀家可是很久都没有迎接入阁的客人了。”

太后指了指一张锦垫，面色有些失落。“怎么会，皇上不经常来看太后吗？”

宋静姝坐稳之后问道。“来，是来，”太后的失意全凝聚在嘴角的那丝苦笑中，“后来就不见人了。”

“为什么？我以后即使嫁给了太子，也必会经常回去看望我爹。”

宋静姝肯定地说。“呵呵，哀家就说静姝是个绝好的大家闺秀。”

太后微笑着对她说道。尔后话峰一转，淡淡地开口，“但是不同，哀家和皇上的关系和静姝与宋太傅的关系不同。”

宋静姝想起了太后不过是皇上的养妃。太后斜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哎呀！”

太后突然双目大张，沉声开口，“来人来人！”

宋静姝看见失态的太后一时愣住。“奴婢在，奴婢在！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站在一旁的宫女赶紧走了过来。“这个替哀家拿走，”太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还有将这屋内的香灭了！”

“好的！”

宫女接过香囊紧紧地揣在怀里仿佛要将它的味道藏起来，随后疾步离开。太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太后怎么了？不舒服么？太后为什么突然之间撤走了所有的香？”

宋静姝说话时，鼻端已经嗅不太到那阵幽深的独特香味了。“如果是平日里，哀家是任着这香随处飘的。可是今日竟忘了在静姝来之前将它撤走，是哀家疏忽了。”

太后严肃地说。“其实静姝觉得这屋内的香味很好闻，我喜欢闻，太后不必特意清走。”

宋静姝连忙解释。“这香味是好闻，喜欢的人甚至觉得颇有安神之效，”太后轻轻笑道，“但是静姝可不能因此多闻。”

“为什么？”

宋静姝心头困惑。太后微微低垂着眉眼，意味深长地说：“静姝可是刚刚新婚，现在可是要调理身子的阶段，随时都要准备好为太子诞下子嗣。方才的香料啊，主要成分是麝香，此物对孕妇，以及像静姝这种情况的女子是最忌讳的！你说哀家怎么能不着急将它撤走？哀家可是等着你的肚皮有动静呢！”

宋静姝的心情翻涌了好几翻。原先听见前面的铺垫，自己完全陷入了甜美的憧憬，太子和自己身边围绕着孩儿嬉闹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可是“麝香”二字一出，吓退了所有的想像，好像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不幸差一点就发生了。察觉到宋静姝脸上变换了几次的面色，太后的手从袖中伸出，轻轻地拿起她的手，“静姝不用担心，麝香可怕，可是用麝香做成的香料没有那么可怕，不是一旦吸入就有反应，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也是要一个缓慢的过程。”

忽然，像是有一点墨汁滴落到了宋静姝的心里，然后它滑开了自己的轨迹。“静姝想要几个小孩？”

太后笑颜慈祥。“还没有认真想过，”宋静姝羞赧地垂下眼睛，“一心单纯觉得只要是和太子的孩儿，几个都好。”

“看你一副小女儿的样子！”

太后玩味地笑道。宋静姝更害羞了，自己可是明日才正式与太子拜堂洞房……“不过啊，”太后的另一只手叠放到那只握着宋静姝的手上面，“确实如此，一定要尽早和太子有自己的子嗣！想方设法地达到这个目的。”

宋静姝觉察到太后将要做的不再是闲话家常，不自觉认真地竖起耳朵。“其实名门贵族之女这么多，整个太慈就数你最得哀家的心，”太后的手再握紧了几分，手叠加的缝隙蓄满了热度，“以前哀家一直想撮合你和太子。”

“可是那位太子已经被……”宋静姝心头一紧，马上意识到太后口中的太子这可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位。太后的脸马上紧绷，眼里聚着暗沉的光，“皇上之所以这么不尊重哀家的意见，就是因为哀家终究只是他的养妃！外人就算曾经对你百般顺从，总有没收回去的一天，你要牢牢记住。你不妨试想，如果你膝下无子，勉强成为那个下等文官之女所生子嗣的养妃，会如何？即使你将来也可以坐到哀家的位子。”

“不要！”

宋静姝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就这么喊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抗拒，她怎么能接受自己服侍赵言儿的子嗣？“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哀家知道太子不在了，”太后眼里凝聚的光一下散开，“但哀家如今就是替你不值，哀家今日宣你来，就是想和你说一些心里话，你出身比正妃好几万倍，比当年哀家还要好，没有理由看着你走哀家的旧路。”

“太子答应过我他不会和赵言儿有子嗣的，他是不会欺骗我的！”

宋静姝激动地说。“当时是真心，日后也可以变心，不矛盾，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相信男子的承诺？”

太后言语轻淡，“而且，你又不是每个时辰都和太子在一起，你怎么知道他做过些什么，正在和别人做什么？”

“那太后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宋静姝从来未感觉到这般无助脆弱，她已经彻底被说服了，视太后的话为神旨。太后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变得淡漠疏远，没有再凝视着宋静姝，也不见她有回答的意向。“太后？”

宋静姝用哀求的微弱气息从唇瓣中飘出二字。“哀家忽然间觉得腻了，想要换一种香料，来人，将方才整理的香料打包扔到外面去。”

太后低垂着头整理外衣，漫不经心地说。宋静姝心里的墨迹一下晕染开了。“太后，天色很晚了，静姝刚刚好也是时候回殿了，不如我顺道替太后将香料拿出去处理吧。”

她的眼里满是雀跃。“噢，这样？你喜欢吧。”

太后嘴角微扬。“劳烦静姝娘娘了，回殿的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的宫女身边摆放着一个沉沉的木箱。宋静姝感到身心轻松，径直坐上了回殿的轿子。随着交谈的停止，西厢恢复了寂静。“怎么还没有出来？”

斩天志抱着双臂面向明亮的房间，忍住戳穿门纸的冲动。“刚才换水的宫女都说了，替冲儿用温水洗净身体之后就好了，斩叔等一等吧。”

轩辕泽温声宽慰道。斩天志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不再出声。随后，厢园内响起一阵脚步声，今日随着宝轿去接赵言儿的公公来到了面前。“太子妃娘娘，奴才来接您回西华殿了。”

公公颔首礼貌地说。赵言儿看了看他，抿了抿双唇，脚步未动。“怎么太子妃娘娘被分到了西华殿？”

轩辕泽沉声问道。“这，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只是传达……”公公尴尬地笑了笑。“有得住我们就知足了，六皇子，你不担心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什么都受得住。”

绿珠声音很细，却忽然没了往日说气话那般破罐破摔地语气态度。“公公，能否晚些时候再去？”

赵言儿微皱着眉头问道。“太子妃娘娘，这得按照规矩啊，你要在明日正式成亲之前到达自己的居殿，然后与太子隔绝不见，直至明晚拜堂……”公公为难地说。赵言儿静默地回头看着房间，感知动静。“太子妃娘娘，你还是跟着公公回西华殿吧，冲儿的情况微臣会设法转告你的，”斩天志上前一步劝道，“而且，我也下决心将冲儿留在宫内，不急于一时看望。”

“有什么需要将军记得和六皇子说。”

赵言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轩辕泽轻轻点首，一切就算交代完整。随后，赵言儿轻唤上绿珠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