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从太子妃离开到现在，你面上的愁绪就没有消去。”

斩天志平静地看着轩辕泽。“斩叔看错了。”

轩辕泽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这些年又不是出了家，对这些事情不至于全然不知，混混沌沌。”

斩天志干脆闭起了眼，身子背靠在门框上。轩辕泽不语，将身体移至斩天志的身边，紧挨着他。“怎么，有事想对我说？”

斩天志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今天恳求斩叔的话，斩叔可是句句入心？”

轩辕泽难得对一件事情再次确定。“我斩天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我一个大丈夫什么时候骗过小孩？”

斩天志严肃地说道。“小孩？”

轩辕泽微微偏头看着他，侧面的轮廓精致俊秀。“昨天你明明就是一个小孩，但好像一夜长大成人了。”

斩天志忽然爽朗地笑出声来。轩辕泽轻笑着摇摇头，心里忽泛起遥远的来自至亲的温情，稍稍盖住了另外一些苦涩的心绪。夜色下，西华殿的剪影有些落寞残旧，晚风晃动着那几棵苍老的榕树，提醒它们为沉闷的殿内制造些声响和活力。“小姐，我觉得这里像住着邪祟……”绿珠紧紧贴着赵言儿，拖着步子前进。“你做过亏心事？”

赵言儿低头看着她。“才没有呢！我可没有那个胆子做亏心事。”

绿珠嘟囔。“那就行了，这样就算与邪祟住在一起，你也有底气面对它们了。”

赵言儿笑容开阔。“如果我不害怕，那也是因为有小姐在我身边！”

绿珠眼珠子转了转。赵言儿看着她依赖自己的样子，心里觉得温暖，人的一生或许就是因为彼此的真心信赖才会变得无所畏惧吧。忽然，殿内的灯火燃起，红色的喜字张贴在放眼所至的各处，头顶的乌黑夜空被由各色灯笼汇聚成的五光十色的海洋替代，须臾之间空寂的心灵受到了最温柔的对待。“小姐小姐！你最爱的灯火欸！你和奴婢说过，以前太慈的灯火节你都一定会偷偷溜出赵府呢！是谁帮你布置的呢？真是有心！”

绿珠一直抬头欣赏，眼里倒映着光亮。“谁知道呢……”赵言儿微微仰起头，光影在白皙的脸上浮动。“这细看，可是比三皇府要好看啊！想必花了很多心思……咦，三皇府，会不会是太子啊！”

绿珠猛地将头放回原位，如从幻境重新跌入凡间。“参见太子妃娘娘！”

两位穿着浅蓝素衣婢女打扮的女子从不远的正厅走了出来，“回太子妃娘娘，的确是太子命人布置的。太子知道西华殿已经有些年头了，住起来不太舒适，于是他今晚立即命人将这里整修一番，当然时间有些仓促，目前太子妃娘娘和绿珠姐姐的房间已经安顿好了，另外的地方要耗费多些时日。”

“小姐，没有想到太子这么有心！”

绿珠压低着嗓子说。“还有，太子知道按照宫中的规矩，明晚之前都不能见到太子妃娘娘，所以对未能陪伴太子妃娘娘感到很抱歉，嘱咐我们两个好好照顾您。”

“这里就你们两个？”

赵言儿打量了一下四周。“是的，太子说您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所以服侍您的下人都住在别院。有什么事情您先吩咐我们就好了。”

宫女耐心地回答。的确，自己是这样的想法。这一世竟没有以保护为名实则行监视之责的保镖，呵呵，轩辕奕你好像真的变了，以往谨慎的行为变得漏洞百出让她钻了空子，这样真的不好，或许这一世你才应该派人监视的……“小姐，真是自由，以后替你……”绿珠话到嘴边又自觉咽下了。替你与宫外的人传书信也更方便了！赵言儿这次原谅了绿珠的冒失，不是只是因为她觉悟高了，知道要分场合说话，更是这一次，她比较明显地察觉到一切顺利的迹象。“你们叫什么名字？既然殿内大多靠你们两人打理，想必以后你们会辛苦些，而且我想以后可能会经常叫唤你们，劳烦了。”

赵言儿诚挚地看着她们，微微颔首道。“能服侍太子妃娘娘是我们的福分，您以后有事随时叫我们，奴婢随传随到！奴婢叫梨霜，她叫怡昭。”

介绍自己叫小霜的宫女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小昭。怡昭拘谨地点了点头，眼睛不敢与赵言儿直视。“太子妃娘娘，怡昭比较害羞胆小，您不要见笑，”小霜看着她摇摇头，轻声说道，“太子妃娘娘一看就和别的妃嫔不同，人这么好，你还怕什么？”

“太子妃娘娘很好，奴婢不是怕太子妃娘娘……”怡昭立即抬起头看向赵言儿，急切地澄清。怡昭抬首的一刹那，赵言儿眼前一亮，这可是一个可人儿呀。不施粉黛的肌肤通透红润，宛如婴儿的粉肌，精巧的瓜子脸上五官布位完美，灵动眸目似乎随时有情可诉。她本人有一种独特的气场，像是在与自己的美丽相互博弈着，带着紧绷的克制和惴惴不安，但这无疑加剧了她的美，让她的整个人成为了一个陷阱，虽然她无意如此。赵言儿心想，这幅面容一定让她遭了不少罪。果然，她打量怡昭时发现她的脖子和手腕等衣物暴露之处有一道道深浅不一淤痕。“以后你在我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赵言儿自然轻柔地抚摸怡昭颤抖的手臂，微微露出让人舒适安心的笑意。她这才真的敢与赵言儿对视，决定试着坦然地接受眼前的新主子。“对啊，我家小姐是最好的，以后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

绿珠走过来自信地对怡昭说道。怡昭的笑颜一点点地小心绽开。“绿珠，以后下人可都要听你的了，你也要长点心啊，要学多点东西。”

赵言儿语重心长地说。“好啦好啦，从识字开始行不？”

绿珠耷拉着眼皮自觉提议。“从练字开始，好好学学毛笔怎么握。”

赵言儿认真地嘱咐。绿珠乖巧地点点头，梨霜新鲜地看着这对关系和谐迥异的主仆，怡昭的脸上恢复平静，带着隐隐的莫测。“太子妃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带您去回房休息吧！”

梨霜侧身开道，示意赵言儿随她前去。“好。”

赵言儿应道，随后问了她一句：“那绿珠呢？”

“绿珠姐姐离太子妃娘娘的房间不远呢。”

梨霜笑道。“啊，那太好啦！等会儿我过去找小姐！”

绿珠的喜悦遮不住。以前在赵府自己住的地方离小姐的闺房很远，现在似乎可以随时听见小姐呼叫自己了。“绿珠，今晚还有一件事要做的，你是记得的吧？”

赵言儿提醒道。“记得。”

绿珠稍稍敛了张扬的神情，重重地点了点头。梨霜将赵言儿引入房内，和她交代房内堆放的名贵锦缎药材等等献礼分别是哪位大人妃嫔送来的，再耐心介绍了房内的各处摆设，最后才放心地离开了。赵言儿将桌案上的礼品推到一边，将随身的包裹放在上面打开寻找些什么，等她从中掏出针线才止了手。然后，她起身将油灯拿过来，便开始在灯下穿针引线，对一件小巧的衣裳缝补。不错，这样小王爷穿起来领子就不会不舒服了。衣服改好之后，赵言儿用手指将它捻起，微笑着欣赏。“小姐，你这是在干嘛？”

绿珠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的步子没有落地，停在半空。“看不出？改衣裳。”

赵言儿看了她一眼，尔后回头满意地看着手里的衣裳。绿珠叹了一口气，重重地踏下脚步，“哎，小姐啊，这该不是要给小王爷的吧？”

“不然这么小的衣服，你穿？”

赵言儿眯着眼睛，装作打量她身体的尺寸，“你想穿的话，估计我还得再改改。”

“哎呀，这不是重点！”

绿珠一跃到赵言儿面前，将她手里的东西放下，随后轻捧着她地脸，“小姐，明日你就要成亲了，你怎么净做些不像新娘子会做的事情？”

赵言儿心一沉，自己的置身事外原来在旁人眼中这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