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原本就是安静的，段夫人他们看着段瑾瑜等人吃饭都饱了。一听见段瑾瑜开口想要说后，段夫人凝神，偷偷竖起耳朵，段瑾瑜自然是瞥见了，只是他也不想瞒着段夫人。段夫人对他好，这次出行只怕是让她吓坏了不说，还闹心，看这样子，估计也是没少为他担心。“我想问，边境的事情。”

凉思羽丝毫没觉得，在饭桌上问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当。在座的都是熟人，就算是叶麟刘黄等人，那也是段瑾瑜的人，今天看段瑾瑜介绍的那架势，凉思羽就知道，这是段瑾瑜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班底，那是以后他身边的人，没道理不信。凉思羽一直都清楚，段瑾瑜是个胸中有丘壑，头脑心思都灵活的人。他看着傻，只是因为不愿意拆穿别人，但这不代表他真的不懂，除了他年纪过小，很多事情，他也不明白，很多局势他也不清楚以外，凉思羽是真的觉得段瑾瑜在为人处世上，没什么毛病了。“边境？”

段瑾瑜砸吧着嘴，神色淡淡的：“不就那么回事吗？”

他眼神如死寂一片的湖水，没有了往日那般鲜活。凉思羽心神一动，手指不安分的捻动着丝帕，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才只有九岁的段瑾瑜身上。“只是好奇而已。”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凉思羽没什么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有着无法谈述的真心话，她尊重段瑾瑜的选择。况且，他如果说了，肯定是他愿意说，不说就不说吧。段瑾瑜眼睛突然弯的就像月牙，不自觉的又摸了摸自己左眼下的泪痣。他就知道，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因为凉思羽肯定懂他。这就是大概两人为什么能走那么近的原因了吧，都懂得给对方留下一些余地，让彼此都能喘口气。这样的友谊才够诚挚。以前段瑾瑜虽然嘴巴上念叨着，凉思羽不应该有秘密，他们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可是段瑾瑜从来都没有逼迫过凉思羽，哪怕是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也都是在凉思羽可以忍耐的范围内。这俩人的气氛……刘黄睁着眼睛，看着段瑾瑜和凉思羽突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又看了看脸有些黑的奚东。叹了口气，情之一子，真是伤人啊。还好自己是个光棍，并且打算继续发扬这个优良传统。刘黄摇着脑袋，吃了根鹅肠，快乐的接着看戏。凉思羽是不问了，可看着段夫人那几乎快要冒火的眼睛。段瑾瑜觉得，自己要不还是先去公羊祁的寑殿暂避风头？反正自己早晚都要回去，而且他也有事情，要叨扰公羊祁。吃完饭，段瑾瑜就寻了个借口去解手，然后人就窜没了。凉思羽等人告别了段夫人一行人后，回到轿子里。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轿子里的段瑾瑜，凉思羽丝毫不意外。他之前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前就和凉思羽对上了眼，只一眼，凉思羽就知道他要干嘛。“你来啦！”

段瑾瑜讨好的从她的轿子底部里爬出来：“你这轿子可够小的，我和你并排坐都挤。”

“你怎么不说你胖了呢？”

凉思羽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好呀你。”

段瑾瑜不适应的动了动肩膀，正好看见凉思羽的白眼：“把以前温婉清丽，理智聪慧的凉大人还给我。”

“什么还不还的，我又不是你的。”

凉思羽不轻不重的给了段瑾瑜一脚：“这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轿子，你硬挤进来，外面轿夫要是抬不动怎么办？”

正说着，凉思羽和段瑾瑜摇晃了一下，段瑾瑜拽住凉思羽的胳膊，俩人看了对方一眼。轿子腾空而起，很显然的，轿夫能抬得动。段瑾瑜憋着嘴，强忍着不笑出来，凉思羽这是搞笑谐星吧。“打脸不？”

凉思羽冷漠的看着段瑾瑜。“诶呀，你就别担心了。”

段瑾瑜很淡定：“你也不想想，咱俩加起来能有多重？这些轿夫平时能抬起的重量绝对不止这些，你也别小看他们。”

“对了，你放着能熏暖炉的马车不坐，干嘛挤这个小轿子。”

见段瑾瑜面露不解，凉思羽也没有说话，默默掀起帘子的一个角，透过那个缺口，能看见漫天大雪，扫地的人的速度还赶不上雪下的速度。马车在雪地里根本不实用，这么大的雪，别说马拉不拉的动，这车轱辘滚过去也费劲啊。段瑾瑜只看了一眼，就被吹进来的冷空气给冻到了，抱着弱小的自己瑟瑟发抖：“我看见看见了，赶紧放下来。”

凉思羽笑了笑，将手松开。可即使没有冷风，段瑾瑜也很怕冷，和凉思羽并排挤在一起也没有感觉到多暖和。凉思羽斜看了他一眼，将手里雕花暖炉递给他，段瑾瑜愣了一下，接过来一看，外面还有个暖炉套子，是用白狐狸皮的碎边角料做成的。摸到手里，又暖和又毛茸茸的。拿到手里，段瑾瑜大脑停机了几秒，回过神后，想给自己一巴掌，然后赶紧塞到凉思羽怀里。“你干嘛！”

凉思羽有些不解。“这是你的，我不要。”

倔强的段瑾瑜，坚决不要她的暖炉。凉思羽有些不明白的说：“你为什么不要，你不是冷吗？”

“再冷也不能用女孩子的啊。”

凉思羽皱起眉头：“女孩子怎么了。”

在这一方面她格外敏感，即使大景风气确实如此，但是凉思羽很介意身边人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段瑾瑜噎了一下，无奈解释道：“男孩子怕冷，难道女孩子就不怕冷了吗？”

“可是我不冷。”

“我觉得你冷。”

段瑾瑜堵住了凉思羽的话：“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闭嘴，我觉得你冷。”

……你神经病啊……轿夫很给力，一路上，段瑾瑜除了最开始起轿有些晃以外，后面就很平稳，一点摇晃的感觉都没有。段瑾瑜看了看安静坐在他旁边的凉思羽，有些不安的问：“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凉思羽原本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她不知道段瑾瑜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段瑾瑜嗫嚅了几下，眼睛有些不安的晃动了几下，说：“我之前拖暮秋枫送信的时候，除了给你和家里人送信以外，还给了阿炯和阿祁送信。”

“但是他俩都没有回我。”

凉思羽愣了一下，这些事情，阿炯和阿祁都没有和自己提过，还有段瑾瑜……为什么给自己的信就是聊正事，别人的就是聊闲话？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忙碌吗？或者说，她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段瑾瑜没感觉到来自凉思羽的死亡凝视，还在自顾自的说话：“……所以我就很担心啊，你说他俩万一出啥事，我也不知道，再踩了雷，惹得他俩不高兴怎么办？”

说了许久，也没见凉思羽有回复，段瑾瑜转向凉思羽：“你怎么不说话。”

凉思羽：……“我现在就很不高兴。”

“为什么？”

此刻，段瑾瑜说出了大多数直男该有的发言：“你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没什么。”

还是算了，段瑾瑜不会理解来自于朋友间的小嫉妒的。不，他可能后头会回过神，但是凉思羽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有些傲娇的想到。“对了，公羊炯和公羊祁最近确实有些龃龉，但是不是他们的错，你要是回到宫里，也别多说什么，你知道了吗？”

段瑾瑜愣了一下，问道：“我不能知道吗？”

“是的。”

“好吧，我知道了。”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些别的，两人就自然的揭过这篇。这大概就是他俩之间独特的默契了吧。不止是段瑾瑜，就是凉思羽，也很享受这种来自于贴心的朋友之间的小默契。不用多说什么，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一句话就知道要做什么。段瑾瑜知道这大概不是凉思羽不想说，而是那俩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即使这俩人估计没有对凉思羽有什么要求，凉思羽也礼貌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对了，你和叶公子，还有刘公子……你把他们丢在段府，他们要去哪？”

“肯定是跟着暮秋枫去暗狱啊。”

段瑾瑜说：“真住在我家，他们也不舒服，还不如去暗狱，这样还能帮你打听点事情。”

“对了，我还没问你。”

凉思羽很好奇的说：“你和叶公子刘公子怎么认识的？你信里可没有提过他们。”

“那不是有正事吗？那信纸就那么多，我给你写的也不少了，还提他们，那信封也塞不下啊。”

这倒也是正常，段瑾瑜给凉思羽真的写了很多，但大多都是正事，也有问询凉思羽见解的一些话，但别的就没有了。“那你给公羊祁还有公羊炯的信有写正事吗？”

这话一出，段瑾瑜尴尬的挠了挠脖子。突然反应过来，才明白凉思羽刚才的反应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