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思羽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把她的小心思说的明明白白的吗？要是段瑾瑜察觉，不，他肯定察觉到了，绝对会笑话自己的。想到这里，凉思羽脸唰的一下，肉眼可见的黑了。段瑾瑜意识到哪里出了岔子，不过他真的没有调侃凉思羽的意思，反而还挺高兴的。这说明凉思羽是真的把他当朋友才会吃公羊祁和公羊炯的醋啊。如果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大可不必这样，以凉思羽的性格，只要她想，会有一大堆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就像是宫里，就有很多公主，对凉思羽心生向往。凉思羽的为人处事还有聪慧的名声早就在景明宫里传遍了，这还是她明面上的一些声望，就让景明宫里被束缚的女人们对她好感频生。凉思羽之前也被那些公主娘娘们请到宫里吃饭饮酒，但最好且唯一的朋友，不还是自己吗？想到这里，段瑾瑜得意的翘起了嘴角。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回道：“我和叶麟是因为他爹，对了，他爹就是叶年！”

“你提过。”

凉思羽恍然道：“只是没细谈。”

“叶麟他娘死的早，叶年是靠着叶麟他娘才能坐上这个城主之位的，但是叶年也不珍惜他娘，你也知道，男人都是想着三妻四妾，他娘就算长的再花容月貌，叶年也不会只守着他娘一个人。”

“在叶年还没几岁的时候，才刚记事，他娘就又怀上了，这次生下的，是一个死胎。”

“被人害了？”

凉思羽问道，不然叶麟有什么理由和叶年闹翻。段瑾瑜摇摇头：“他娘孕中接连生了几场小病，加上叶年也不太关心孕中的妻子，怀孕中的女人忧思过多，心思重……后来，你也知道，叶年知道妻子死后，也确实难过了一阵子，不过，他恢复的也很快。”

凉思羽漠然，你说叶年对他妻子不好吗？也不尽然吧，段瑾瑜也说了，后来叶年也没再立过正妻，可原因也不是因为元妻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高，只是因为愧疚，加上心虚。叶麟的童年也没有凉思羽揣度的那样很难过，只是被当做透明人了而已，整个叶府对叶麟的态度那都是可有可无。叶麟长大后游历世界，叶年只字未提，继续过着他酒醉糜烂的生活，叶麟回来他视而不见，叶麟走了他也不关心。不过其实也不止叶麟一个孩子，叶年的孩子有很多，他都不怎么关心，只是这其中唯一没有长歪的，也只有叶麟了。“叶麟他游学的时候年纪很小，所以见得多了，并没有长歪，而那些生活在叶年势力范围内的孩子，受他荫蔽，都变成了无法无天的样子。”

段瑾瑜抱着手炉，就算这里面的热的让他的手发烫，可他的心还是如同冰块一般，坚硬冰冷。“其实叶麟回来也只是想看看他母亲，顺便想把他娘灵位带走，可是叶年不答应。”

“后来，叶麟大致成为了叶府管家一般的人物。”

段瑾瑜嘴里发苦，摇摇头：“后来，就遇见了我。”

“他爹还真是够狠心的，为着叶麟将救济粮还给我们，居然对叶麟大打出手，还关进小黑屋，水米不进，救回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段瑾瑜自嘲道：“虽然这是他的决定，可我还是很后悔。”

但是帮别人做决定也不是你的性格，对吗？凉思羽突然觉得自己和段瑾瑜能成为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敏感，一样的不爱多管闲事。凉思羽有些生硬的温柔，存在于她不想给身边的人多添麻烦，所以自动退避三舍，别人愿意诉说，凉思羽才会去听。而段瑾瑜，则是纯粹的温柔了，看着大大咧咧，思想行为方式也很古怪，却古怪的让人看着就开心，很难有人不喜欢段瑾瑜吧。他的体贴都在一言一行当中，只有注意细节的人才知道，这是个多么温柔的孩子。凉思羽嘴角微微勾起，听着段瑾瑜絮絮叨叨着，这些天汝阳城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琐事。他避开了战争，避开了痛苦，避开了生离死别，天各一方。将最美好的部分剥离开，送给自己。将苦痛留给自己，将快乐捧到她面前。多好……看着眼前好像突然长大的段瑾瑜，凉思羽眼神中有几许柔情略过，这样的孩子，就算是长大，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可他还是他。这大概也是她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吧，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心思却又恪纯。“你只说了他们。”

段瑾瑜那张嘴正嘚吧嘚嘚吧嘚的说个没停，凉思羽很想尊重她，可她确实对这些琐事知之不深，只能出言打断：“我知道这样不太礼貌。”

“啊。”

段瑾瑜长大嘴巴，愣愣的摇摇头：“那我们能聊些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凉思羽担忧的眼神，撞击到段瑾瑜的眼球，再通过这些传送到他的大脑，通过这些，他得出一个推断。凉思羽在担心他，她在担心自己过得不好。诚然，凉思羽的担忧是真的，可段瑾瑜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从而更加担忧的心，也是真的。两个心理年纪不小的人互相关心着，用着最最成熟的方式，彼此互相靠近着。段瑾瑜心里一暖安慰道：“我当然过得很好啊。”

骗人。凉思羽果断的在心里说，明明感觉到想哭了。她叹了口气：“你不问问我吗？”

“你过得好吗？”

他有些小心翼翼。“不好。”

“啊？”

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给出这个答案。凉思羽说：“我真的过得不好，我很想说自己过得好，可是……”“咚。”

俩人一个下沉，原来已经到了景明宫宫门口，凉思羽的帘子被打开，外面守卫，严肃的将目光投了进来，冷声问道：“他是谁？”

“不是吧……”段瑾瑜哀嚎着：“这才多久，你就不认识我了，我是段瑾瑜啊，七殿下身边的伴读啊，你不认识我吗？”

外面的守卫的表情裂了一下，段瑾瑜在里面，他只能看见凉思羽的侧脸，而段瑾瑜……他就只能发现里面还有个人。“难道我变丑了吗？”

段瑾瑜抚摸着自己的脸，悲伤的说：“还是我一夜变老了。”

凉思羽看着突然开始陷入自己世界不可自拔的段瑾瑜摇摇头，对守卫说：“还有其他问题吗？”

守卫愣着神，摇摇头，他没啥想说的了，段瑾瑜这副样子着实让他有些被吓到了。挥了挥手，示意通行，凉思羽瞥了一眼段瑾瑜：“都走了，你还演呢？”

段瑾瑜扁嘴假哭，一直支支吾吾的，一听到人走了后，淡定的恢复原样：“走就走呗，我们也走。”

凉思羽无奈的笑了：“你啊。”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凉思羽愣了一下，温柔的摇摇头，算了，都这样了，还有说的必要吗？突然好像安静了下来，两人之间也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段瑾瑜还有点不适应，凉思羽就还好，毕竟她是个比较安静的人，除非必要，平时也不是那么喜欢说话的人。段瑾瑜看着凉思羽闭上了眼，也顺从的闭上眼。外面轿夫哼哧哼哧的努力抬着他们，而凉思羽和段瑾瑜却在里面补眠。凉思羽听见轿子里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后睁开了眼，侧着头，段瑾瑜好像真的睡着了。凉思羽嘴角微微勾起，然后想起来公羊炯和公羊祁。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俩了，而听刘芳瑜说，他俩最近请安都是分开请安的。年初的时候，凉思羽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所以她不太清楚这俩人之间的心结已经这么深了，直到再次去刘芳瑜身边侍候时，她提了一句，凉思羽这才知道，这俩人之间矛盾已经这么深了。可就算知道，又如何呢？凉思羽头疼的捂住额头，她根本没有立场去劝这俩人之间的任何一人。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没有错，无论站在谁的立场上，凉思羽都会觉得可怜。如果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未尝不可，毕竟公羊祁是迟早要替代公羊炯去花朝的。日子浅了看不出来，时间一久感情也是终归要淡的，儿时再怎么感情浓厚，可一旦天各一方，出问题时，没有办法及时出现在对方身边，终归还是难过的。欢乐，痛苦，这些事情对方都不知道，长久下去，也是要生分的。可偏偏……段瑾瑜回来了，他的回来，势必是要出变故的，公羊祁的秘密，还有兄弟之间矛盾的来源……这些事情，段瑾瑜一旦参与进去，注定着他必须要选一个战队。凉思羽不想让段瑾瑜掺和进去。按理来说，段瑾瑜肯定是要站在公羊祁身边的，所以公羊祁日后要夺储的话，段瑾瑜的身份和能力，势必会是公羊祁身边的一大助力。可是……公羊炯呢？没有人站在他身边吗？还有段瑾瑜，他和公羊祁关系是不错，但是也没有好到，要为了一个相识连一年都没有的皇子，赔上自己家族的未来吧，这样豪赌，真的有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