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瑜没有和公羊祁合流，而是默默的跟着凉思羽离开，这点自然瞒不过公羊祁的眼睛，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离开了。后来再想去找段瑾瑜解释，却又被刘芳瑜绊住脚，想着凉思羽会和段瑾瑜在一起，他心里莫名的就很难受。他们四个人，原本关系是最好的，虽然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也是这个景明宫里，仅剩的温度。如今，距离自己继位太子的时间也不远了，一旦坐上太子之位，就和阿炯的关系更远了，凉思羽和段瑾瑜，不能再躲着他了。他不想像父皇一样，身边除了一个赵福瑞，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都没有。可是……他们愿意站在自己身侧吗？公羊祁原本就是一个敏感自卑的人，他努力做这些，争取原本没有奢求过的东西，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些原本也在段瑾瑜和凉思羽的心理预期内。可能因为原本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所以他们两个人很多时候，都能想到一起去，因为思想上的成熟，所以对公羊祁和公羊炯就有很多的纵容，就算他们想出很多不合常理，甚至有些没有头脑的想法，段瑾瑜和凉思羽原本就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段瑾瑜再次进入公羊祁的寝宫就是这副样子。宫人们大多都是闷不吭声，大气都不敢喘，见到他就跟见到活菩萨一样激动。来时段瑾瑜还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这些宫人会很高兴，公羊祁明显是要一步登天了，就算是做炮灰的料，但是肯定也会有些资源倾斜到公羊祁这里。而且看皇帝的意思，明显是放弃掉了公羊炯，名为保护，实为放纵，肯定会有些皇后母族那边的人，转投公羊祁的。比起以前的小透明时期，现在的公羊祁应该是意气风发了不少啊。怎么看着这些人的样子，还是死气沉沉的，让段瑾瑜怪不适应的。没理会这些人的眼神和讨好的行为，径自走向公羊祁住的地方。公羊祁坐在寑殿里的最角落，也是最阴暗的地方。段瑾瑜推开门后，就看见殿内一片漆黑。这里都挂着厚重的帘子，整个殿内看不到一丝的光，段瑾瑜推开门后，有一丝亮光注入到这里面。“谁……”不知道公羊祁有多久没有说话了，一开口还带着一丝嘶哑，摸了摸疼痛的喉咙，公羊祁低下头，不是很在意来人。“是我。”

段瑾瑜索性关上门，摸到另一个角落，俩人现在都分别坐在一个角落，互相都不说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赶紧走吧，再不走，公羊祁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撑不住了。“没什么，就是来说一声，我要转去学武了。”

“学武？”

公羊祁还以为……“你父亲同意了吗？”

段瑾瑜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反正这几天都是思羽在帮我奔走。”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怎么和周遭的人说，最后还是只能求到凉思羽那里。“真羡慕你。”

“羡慕我？”

羡慕我啥？羡慕我人缘差，能力垃圾，学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有病！公羊祁淡淡的说道：“其实从很早开始，我就发现思羽好像和你走的很近。”

“不是好像，就是！”

段瑾瑜一点也没想否认：“我俩关系本来就好，可能是因为比较合得来吧。”

“是啊……”公羊祁失落的说：“思羽更亲近你。”

喂喂喂……不是吧，难道我这是在打击一颗怀春的少男心？段瑾瑜觉得还是具象化的话，自己脑门上一定顶着几个大大的问号。“你是……喜欢思羽吗？”

段瑾瑜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总觉得不问的话，他会很不适应。“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公羊祁显然不知道段瑾瑜思维这么跳脱，已经开始着眼于这点上了。“可能是来自于朋友的嫉妒心吧。”

公羊祁尝试着去对段瑾瑜好，一来是想试图去了解段瑾瑜，二来是想看自己对他好，凉思羽会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可结果就是……凉思羽没有任何反应。“她当然不会有反应了，就你这点伎俩，瞒得过我可瞒不过她。”

段瑾瑜哈哈大笑，拍着自己大腿，心里却有些失落，原来自己以为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向自己靠近的朋友，是一个错觉啊。原来，还是得自己先迈出那一步吗？有点小难过啊。段瑾瑜打着哈哈，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还没有人对我这么热情过呢！”

毕竟他的体质，是只有自己热情，对方才能有回应啊，不然就没法交朋友了啊。公羊祁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对段瑾瑜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说道：“所以我才羡慕你，甚至有些嫉妒你啊，有人在没有理由的帮着你，甚至站在你身边，你多好啊，想做什么，都有人替你做好。”

“可是我呢，我就算想奢求些什么，还得靠自己去争。”

段瑾瑜算是明白了，这个不是在酸自己，也不是在嫉妒自己，他就是单纯的拿自己撒气，真的是……够了。怎么，希望全天下围着自己转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心气儿不顺，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

段瑾瑜坐在角落里，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烛台，段瑾瑜在的地方，突然冒起了光源。可是也只有公羊祁看到了段瑾瑜，段瑾瑜却无法看到仍处在黑暗的公羊祁。“光源是要自己去找的，你这样甘愿处于黑暗，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我造成的，你也没必要来拿凉思羽扎我的心，有些人过不去是因为他真的过不去，每个人的承受极限都不同，我理解，但是你只是不愿意，你没有那么痛苦，你只是希望别人，尤其是爱你的人和你一起永坠深渊。”

段瑾瑜还真的没察觉到公羊祁居然是个小绿茶的强力候补。“你根本就不是真喜欢凉思羽，更不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你就只是缺爱。”

在烛火那点微弱的光源下，段瑾瑜的脸，忽明忽暗阴晴不定：“你是希望全世界围着你转，以前你的温文尔雅，还有所谓的和善好相处都不过是为了树立你的好形象所做出来的一张羊皮。”

公羊祁听到这里，身子抖了一下。“你这么做，之前的我处于朋友的立场，我不会觉得你是在示弱，我会觉得你是在自卑，是不想犯错误，是想周围所有人都对你和善一些，可是……公羊祁，你不在乎这些。”

段瑾瑜摇着头：“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你只是想通过弱者形象，吸引那些对你好的人，利用他们来达到你的目的，你不是嫉妒凉思羽对我好，你是嫉妒一切不把焦点放在你身上的人。”

“你讨厌公羊炯，先前你不愿意接近公羊炯，哪怕他是那么主动的靠近你，你也推开他，不是因为你们身份的差距……不，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你很介意你们身份带来的差距，让周遭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在他身上，而不放在你自己心上。”

“你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你亲生母亲吗？”

段瑾瑜叹着气：“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在那晚，她才愿意靠近你吧，因为只有那个时候的你，才是最真实，也是只有那个夜晚，你是真可怜。”

“因为平时的你，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可怜。”

凉思羽不是傻子，很多时候，当你对上她那双好像能看透世间万物本质的眼睛时，你会发现……怎么会有人想要欺瞒这么一双眼睛呢？你说段瑾瑜心不心疼公羊祁……他只能说，一半一半吧。这么个男绿茶，身世是真凄惨，活的也苦，可是他可没觉得自己苦。能拿着自己悲惨的过往，去吸引周遭人对他注意的人，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怜，那他也没必要真的去可怜他。“是啊……你是谁啊。”

公羊祁原本抱着双腿的手，松开，看着不远处的段瑾瑜，沉浸在光源下的他，看上去更是说不出的精致，凉思羽居然连他们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吗？之前明明一副心疼自己的样子，果然是因为自己那天的行为惹怒了吗？还是抵挡不住段瑾瑜的撒娇弄痴，不得已说出来的。“你是刑部尚书之子，你爹是尚书，你兄长是侍郎，名门出身，父亲能文能武，对你多好，你想要什么他们都给你。”

公羊祁嗤笑道：“哪怕你再废物他们都爱你，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够全心全意的去爱我，有这么难吗？”

“可是你的爱，都是你自己算计来的，你自己都讨厌不想承认的爱，你为什么还要去抓住呢？”

段瑾瑜咬着嘴唇，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些天，我原本以为你对皇位产生了妄念。”

“妄念，这皇位是不是他的都两说，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妄念？”

“行，抛开这个点。”

段瑾瑜摊手道：“你不是为了皇位，你就是想看公羊炯被你扎心的样子，你明知道，他根本不在乎那个皇位，你明知道他是怕你去花朝受尽屈辱想要替代你去，可你非要摆出一副对皇位势在必得，仇视他的样子给他看，你非要让他和你离心，因为你看着他难过，你就开心。”

段瑾瑜一针见血。“前几天，在除夕宴上，你刻意接近我和思羽，你明知道我们俩能看出来你是故意的，处在你俩之间，我们的立场本来就不好明说，可是你还是要难为我们，你知道我们会因为你的算计而难过，可是为了让公羊炯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你还是这么做了。”

段瑾瑜讥讽道：“你何需这个世界对你温柔？你连对你伸出手，对你最温柔的弟弟都不在乎。”

“偏要让对自己最好的弟弟痛苦，怎么？这才能证明他是在乎你的吗？”

“只有在乎我才会痛苦。”

公羊祁放声大笑：“你倒是很懂我。”

“我宁愿不懂你。”

段瑾瑜看不见公羊祁的表情，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一束光打在他身上，看上去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有些人，是天生就该生活在阳光下的。公羊祁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