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思羽仔细观察段瑾轩，发现他现在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人才进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但还是拦住了段瑾瑜，制止他们俩之间并不是那么愉快的谈话。段瑾轩看了一眼凉思羽，他一直以为段瑾瑜是很幼稚的，想法就很天真，凉思羽却和他是相反的，所以段瑾轩放任了段瑾瑜和她之间的来往。毕竟段瑾瑜和凉思羽的年纪早就不适合在一起玩了，整个梁都城的贵族圈子都知晓他俩之间关系好。“瑾轩是希望瑾瑜好的。”

段夫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厅堂门口，也不知道她将这些话听去了几分，她道：“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希望自己的弟弟好。”

段瑾瑜一下子站了起来，两兄弟相互对望，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段夫人。段夫人红着眼眶说道：“小时候瑾瑜的身体就不好，其他的小孩子还在外面玩耍的时候，瑾瑜却只能天天喝着苦药，瑾轩是看在眼里得，有一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瑾轩哭着对我说，弟弟好辛苦，要是让我得这个病就好了，弟弟就不用喝药了。”

“他和瑾瑜之间差着七八岁，老爷早年被小人捉弄，被调出了梁都城，我当时怀着瑾瑜，本就辛苦，瑾轩也年纪小就留在梁都城陪着我，他是看着我怀着瑾瑜的，十月怀胎，孕中我忧思过度，中间也发生了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瑾瑜出生起就要比其他的小孩子难过一些。”

段夫人神情低落地说：“我生完瑾瑜身体就不好，这些瑾轩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揽过了照顾瑾瑜的差事，见证着瑾瑜的降世，陪着他长大。”

段瑾瑜不可置信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段瑾轩，难怪他对自己的好多事情都那么关心，明明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那么大，原本应该是说不到一起去的，却不知道为何，段瑾轩却一反常态的对自己那么纵容。可是他关心的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冒牌货。段瑾瑜低落的坐下，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自己不能罔顾家人的感受却只是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少年壮志，在这一刻都不重要。凉思羽敏感的感觉到了段瑾瑜隐隐有些想要放弃的念头，只是她也没什么要说的，这一切都是段瑾瑜自己的选择，她是想要帮他。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需要，如果段瑾瑜不需要她，她不会说一句话。而这些都取决于段瑾瑜自己的决定。“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去从军吗？”

段瑾轩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弓着背，两只手紧握在一起，显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弟弟突然对从军有了执念：“和汝阳城的事情有关，是吗？”

段瑾瑜不说话，默认了段瑾轩的回答。“呵，难怪你一次，一次都不肯回家。”

段瑾轩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段瑾瑜刚回来那几天，宁愿窝在御医馆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地方，也不愿意回家，大概是不想将这些负面的情绪对家人发泄出来吧。段夫人就站在一旁，看着这俩兄弟隔着七八岁的年龄差，一本正经的聊着未来。明明段瑾瑜的年纪还小，可是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看着段夫人神情迷惘的站在那里，凉思羽猜出了她的疑问，解释道：“对于有些人来说，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无关年龄，无关学识。”

对于段瑾瑜来说，他一直都是成熟的，世间一切黑暗的事情他未必不知道，只是甘愿被家人护在羽翼之下，他不愿意长大，宁愿永远都可以这么天真下去。知事故不世故，可是自从汝阳城回来以后，凉思羽就发现，他有些变化。可变化再大，那颗善良的心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变得更加锋利了，就像是被擦去了铁锈的宝剑，锋芒毕露。整个人做事起来独裁却又有些偏激，看到这样的段瑾瑜，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段夫人神情难辨的看着段瑾瑜，所以，是长大了吗？我的孩子，终究还是想要一飞冲天，翱翔天际，而不是愿意待在巢穴，被护着被纵着。段瑾瑜听到了凉思羽的话，怔了一下：“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是想……不要那么窝囊，如果活在和平的时代，我的愿望可能就是做一个纨绔，在没有去汝阳城之前，我也能骗自己，我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这里民风淳朴，繁荣昌盛，可是自从去了汝阳城后，我才知道，何谓人间炼狱。”

“我没法欺骗自己，我生存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我想做些什么自救。”

“自救？凭你？你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那些事情原本就该我们去做。”

“可是你们这些大人物做到了吗？”

段瑾瑜神情悲怆地说：“你们一味的去欺瞒自己，欺瞒那些普通人，骗他们活在和平的时代，骗他们过得很好，可是过的真的好吗？”

“小人物如果都没法自救的话，难不成互相看着对方沉入地狱？”

段瑾瑜深呼吸，强忍着愤怒，颤抖着说：“如果你们不想我去，你们可以说，没必要嘲讽我的理想，我只是不想被花朝瞧不起。”

“男人从力气和体力上就要比女人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段瑾瑜看向凉思羽：“而整个大景从官的只有男人，所有人都说女人没有男人强。”

“可是这是事实吗？”

段瑾轩看着段瑾瑜，心里震了一下。“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强，为什么花朝国打进了大景的疆域，为什么花朝能在大景安插下这么多的探子，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强，为什么花朝埋在大景这么多年的探子，让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揪了出来。”

“我不想没打过，就先认输，你们一味欺骗自己，说我们很强，强在哪？”

“承认自己弱就很难吗？”

段瑾瑜看着段瑾轩：“大哥，你年纪也不大，不要抱着过去的荣光，睁开眼看看世界吧，你自己也知道，大景真的很弱。”

“想变强，就需要我这样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