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亲您之前是武将？”

段瑾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在看向凉思羽后，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又问道：“您……”“是我。”

段夫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是我，我对他说，我不希望我的丈夫在战场上，我不想我要整天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里。”

“我更不想，我的儿子要随时面对没有父亲的事实，文博答应了我，弃戎从笔，脱下了一身戎装，求到了欧阳老师那里，成为了半路出家的文官。”

段文博看着泪如泉涌的段夫人，叹了口气：“我从未怪过你，其实就算我不答应你，以大景如今当权者的决心，想要以武将的身份有所建树，也是不可能的。”

段夫人说：“可是我毁了你一生的梦想啊，你的梦想不就是在战场上发光发热，你的愿望就是保护大景子民不再受外来者的欺负却没有还手之力吗？”

“我就是因为你的话才对你一见倾心，可是我……我却拿着你最骄傲的信念来威胁你。”

段夫人和段文博互相对望，俩人之间一时有着说不明道不白的情愫在发酵着。看来今天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凉思羽瞧着这俩人，叹了口气，从袖口取出一把只有手指长的小刀，将刀从刀鞘拿出。看着就像是玩具刀，可是凉思羽将小刀抽出后，看着已经开了刃的小刀，难得的，段瑾瑜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这个您还记得吗？”

段文博愣愣的看着凉思羽手中的刀，好像想起了什么，摸着胡子不语。“这是您说的，还记得吗？”

说着凉思羽举着小刀，上面刻着几个字。“断发明志。”

段文博看着这把锋利的小刀，笑了：“当时老师怎么也不肯收我这个半路跑去读书的人，是我磨了他很久很久，撒泼打滚，哀求跪地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啊……”“最后您举着自己的头发……”“来到了欧阳老师面前，我还记得我当时扑通一下就跪下了，说他不肯收我，无非就是嫌我是个武人。”

“欧阳老师说，他不肯收我是知道，我的心不在这上面，而是纵马狂奔，快意疆场，那样刺激的生活才能燃起我对生活的热情，他说，在我眼里，现在这把火，灭了。”

“我就举着我的头发，在他面前，用小刀全部砍断，说：断发明志，直到头发再次变回原来的长度前，我一定会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付诸在书本上。”

段文博想起自己那些年的日子，也不免有些怀念：“其实日子过久了，我是真的不在乎了。”

说着他看向段夫人：“你知道吗？我并不后悔娶你，也不后悔因为娶你而放弃去做将军，因为放弃疆场的，是我，从武官转去做文官，也是我的决定，哪怕你认为是你影响了我，可若是我心智坚定，怎会因为你的话而动摇。”

段夫人不停的流着泪，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有着远大的理想，只是没想到，父子俩殊途同归，竟然有了一样的理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父子天性，亲情血缘吗？原本段文博动情之下，已经想要答应段瑾瑜的要求，可是段瑾瑜却先一步开口说道：“思羽，将这把小刀留给我父亲，让他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我答……”“我不答应。”

段瑾瑜看着有些震惊的段文博，说：“我不是为了帮你实现理想而存在的，这是我自己的理想，我的未来也只会与刀枪为伍，我只是想得到你们的谅解，哪怕你们不同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现在答应，是基于对年轻时没有完成某件目标时的后悔，以及将它投注在我身上所附带的希冀，可我不想要这份希冀。”

段瑾瑜摇着头：“我做这些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我也希望你们冷静下来后，再仔细想想你们内心真实的想法，我不想你们以后后悔，我也不想被你们戳着脊梁骨，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我说……”“我是拿着我父亲年轻时代的理想来裹挟你们，从感情上讲你们击溃并且拉拢过来，半强迫着逼你们同意……我要的，是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进军营。”

凉思羽在一旁欣慰的看着段瑾瑜，说得对。说完，不等段文博俩人反应过来，就扯着凉思羽离开了。留下了有些没搞懂目前情况的段夫人，还有被段瑾瑜那番话说的开始深思的段文博。段瑾瑜一路拉着凉思羽往出走，凉思羽没有反抗，难得顺从的被段瑾瑜扯着走了一路。段瑾瑜越走越冲，他毕竟是男孩子，脚程自然要比她快还好，这不，在绕着段府的大花园走了好几圈后，凉思羽终于是忍不住，左脚踩在了裙摆上，腿部一软往后倒去。段瑾瑜正在想事情，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强力顿住，整个人开始往后倒，转头一看，是凉思羽脱力后没站稳，踩在了裙子上。赶忙伸手在她腰间扶了一把。这在花园里的花匠们看起来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在段瑾瑜和凉思羽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快摔了，另一个出于好心以及不想被连累，出于人道主义，救了一把。实在是俩人年纪都小，可是心智却不小。真往某些方面上想，就真的很……凉思羽是长辈看着晚辈的慈爱。段瑾瑜是不想和小黄毛丫头一般见识，这才是两人之间真正能够和平相处到现在的原因。不然就段瑾瑜的脑子，只怕是要被凉思羽嫌弃死。“对不起。”

段瑾瑜低着头对凉思羽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转过身子，看着花园不说话。这样明摆着是等凉思羽在给他解释，而且哄哄他。凉思羽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幼稚的小朋友的想法呢？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我都这么委屈了，你为什么不来哄哄我，顺便解释一下打感情牌的原因呢？凉思羽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段瑾瑜，笑了笑，上前说道：“还闹脾气呢？”

“哼。”

不轻不重的一声哼，凉思羽差点要破功，努力遏制住自己想笑的欲望，好声好气的说：“这把小刀，还是我问外祖父要了好久才给我的，前段时间一直拖着你，也不是等你求我，而是我真的一直在想法子弄到这把小刀。”

“可是你都没跟我说，而且我也不需要这种帮助……靠感情吗？”

段瑾瑜扣着前面桦树的桦树皮，见好几大块都被他扣了下来。凉思羽上前制止道：“你也不看这个树才这么小一点，你再把皮一扒，你说它还能不能活？”

“那你都将我的皮子都扒了下来，你说我能不能活？”

段瑾瑜闷声道：“你做什么都不跟我说，只要你不愿意，谁都没办法逼着你说话，我知道你这是好心，可是如果刚才我爹真的答应了我，我心里也会有一根刺。”

“因为我知道，他这个时候答应是在替他年轻时候的那个段文博答应。”

执念而已，如果真的当做支持，段瑾瑜……他，他又不傻。凉思羽见他较真后，说：“你做什么这么认真，我只是想唤起他年轻时候的梦想，我想他从他那个立场来说服现在的自己，同意你。”

“至于什么感情，利用，我只想说，段瑾瑜，人生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被利用，没有人不利用别人。”

凉思羽淡淡一笑：“这次我帮你，是我乐意，无关利用不利用，我希望你明白这点。”

不就是让他不要管的意思吗？段文博都可以拿着亲情绑架段瑾瑜不让他去，段瑾瑜为什么不可以打感情牌将把对自己有意见的人再拉回来。可是看上去段瑾瑜好像不是很乐意。“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是什么？”

段瑾瑜只是叹息道：“可是我不想在面对你们的时候还要机关算尽，步步为营，那样，不累吗？”

“我见过不少算计亲人的人，当今天子就是其中之一，从这场战役的开始，他就知道赢不了，也就是说从开始到结束，结局是一早就定的。”

“你说，他就不害怕吗？他可是败者啊……”凉思羽看着意志消沉，全然不似刚才那样聪颖的样子。“他是你的心结吗？每次提到他，你的情绪就异样的颓丧。”

凉思羽看着这样的段瑾瑜，道：“这是他做的孽，就得他来为这些结局负责，这和你没关系，至少是现在……你只是大景子民之一，错是他的，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段瑾瑜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可悲，你想想，雪龙骑出征前，他说花朝不堪一击，也知道花朝的弱点在哪里，可以一击必中，可是每次无论将士们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将战线往前挪出一丝一毫，他就这么骗着底下的人，我们这些人骗不了又没用，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