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景楠出手的同时,心中涌出的强烈求生欲望,促使虎穆神智暂时摆脱癫狂,清醒过来。它凝望着景楠,牙齿咯咯作响,脑中思绪连转,于脑内掀起风暴呼啸。风暴过后,虎穆咬着牙,违背内心想法,做出一个艰难的决断。“你心神灵魂有道种庇佑,可肉身尚未修行,再争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
虎穆语声一顿,犹豫数息后,厉声威胁道“如若你我放下恩怨,只要你答应我任由我在你身上蛰伏,日后再替我寻一具合适的肉身。”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你应下后,我不仅会告诉你离开阴宅的方法,还会把修行感悟倾囊相授。”
修行本就是一条艰险至极的路径,不只是要与天争命,还有人心险恶,更要命的是,修行路上若无人指点,不知如何破其门和走火入魔,是常有的事。因而前人的经验~体悟尤为重要,得之能避免许多弯路错路,在虎穆看来,景楠未来只会比它更加强大,走上修行路是必然的结果。而对于即将踏上修行路的景楠来说,它提出的条件对他极为有利,没有拒绝的理由。对此,景楠沉默不语,不发一言,口中没有发出任何回应。炼神葫芦颤动,愈发恐怖的吸力跟随白光升腾,笼罩赤色火焰,而这就是景楠对虎穆交易要求的回应。赤色火焰轰鸣,碾碎袭来的白光,抵御住似浪潮席卷的强悍吸力,而它也从中看懂了景楠的回答,神态惊怒交加,但同时心底又感到无可奈何。“炼!”
景楠吐出一字,声若惊雷,隆隆炸响。炼神葫芦随心念而动,急速转动,玉白光芒疯狂涌出,发出浪潮轰响,淹没了赤色火焰。虎穆霍然起身,神色骤变,心神一动,赤色火焰骤然凝固,将魂影封闭其中,抵抗着远比上一波汹涌数倍的吸力。乍一瞧,虎穆魂影像是被封入琥珀中的虫蚁,动弹不得。“炼!”
见白光被阻拦,景楠再喝一声。炼神葫芦呜鸣,如在呼应景楠,身子颤动间,化成一道长虹,撕裂心口血肉冲出,悬在头顶。鲜血喷溅,染红地面,景楠神色毫无变化,对于疼痛,他已然感到麻木。心脏咚咚跳动,被炼神葫芦破开的心口缓缓蠕动,长出无数肉芽,竟是在三息左右,就迅速愈合起来。“小友,你我不是生死敌,没必要以命相搏。”
这一幕落在虎穆眼中,其刚缝补好的世界观,再度被踩的稀碎。其在意识到再无可能夺舍景楠以后,便想要温言相劝,以求和解,再另寻生路。这句话刚说完,景楠面上微微一笑,眼中散发摄人杀机,心神勾动炼神葫芦,呜啸连连,其喷出的白光猛地一抖,如神人挥鞭,狠狠抽中凝固的赤色火焰。威似山岳压落,碾的赤色火焰止不住的颤抖,崩溃无数裂口,再也不能维持凝固姿态,形似碎冰融化,重新化作火焰流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的虎穆也不好受,原本凝练如真的魂影被打的半身粉碎,化成一团赤色雾气飘动。“炼!”
不待它有所反应,第三声骤然在虎穆耳边炸响,震得魂影抖颤,无数光点飘散。此时此刻的虎穆狼狈至极,魂影淡薄模糊,宛如随时都会轰然崩溃。景楠冷冷看着它,手指弯曲,捏出一道印决。旋即葫芦口涌出的白光骤然凝滞几个呼吸后,轰然倒卷而回。摄魂吸力消失,身子忽的一轻,虎穆心中猛然一沉,神色凝重,没有半点轻松。它抬起头,看向炼神葫芦。紧接着,就见到炼神葫芦停滞不动,周外白光凝练,流转不散,像是在孕育着什么。还未等虎穆神色变化,就感到魂体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不知几时一缕玉白锋芒自前胸穿入,后背透出,刺穿一道口子。虎穆瞪大眼睛,眸光死死地凝望着那道锋芒,眼眸中透着惊恐~呆滞。最后,虎穆竭力张大嘴,想说些什么,可魂体开始一点点碎裂,千刀万剐的剧痛席卷开,让它再也无法吐出一个字。就在魂影崩碎,虎穆以为就会这么死去时,景楠冷哼一声,锋芒瀑散,罩住急速暗淡的赤色火焰和碎开的虎穆,摄回炼神葫芦内。葫芦晃动,内部燃起森白火焰,灼烤魂影。雾气连带着碎魂都被点燃,化成一缕缕烟丝自葫芦口飘出,钻入景楠口鼻。下意识的,景楠运转截经,炼化烟丝,汲取精华化为己用,滋养肉身。精华跟随气血,流转至周身,化作丝丝缕缕的白光,融入骨血中。景楠紧闭双眸,泛起朦胧白光。每一息,他都能感觉到气力在飞速增长,可又无法判断,自身所拥有的力量具体在哪个层次。“源自心神灵魂上的神秘力量,竟能滋补肉身,这在前世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景楠心中暗自称奇“按照这种情况推断,只需我修行到高深处,以心神之力蕴养肉身,就能打破寿命枷锁,长生不死。”
这要是在蓝星,可以说是创世纪的科学发现,但换到异域,景楠心中没有半点波澜起伏,毕竟这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修行路,本就是一条不断打破极限的超凡进化路。时间飞逝,一晃七日过去,这七日虽未进水米,不眠不休,但景楠丝毫不觉得饥饿,反而精神振奋,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唯一让他感觉厌烦的就是,先前那一击,在收入炼神葫芦前,没有彻底打碎。在炼化的第三日后,虎穆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其他缘由,忽然能开口说话,在葫芦内忍受着碎魂之痛,白火烈灼之苦,禁受不住这等苦痛的它,被彻彻底底的折磨疯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是苦苦哀求,就是在声嘶力竭的怒吼,要不就是哀怨大哭~疯癫自语。总之,在景楠肉身始终不动,忍受了数日的聒噪后,虎穆在第七日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后,再无丁点残留,炼神葫芦将其心神瓦解,魂体熔炼,化了个干净。“哈···”景楠睁眼,吐出一口浊气,似箭矢暴射而出,震动空气,尖啸声久久环绕在石殿中。五指握拳,猛地向前打出一拳。这一拳,轰鸣炸响,如神人擂鼓,隆隆声回荡良久,盖过尖啸。景楠收回拳头,满意的点点头,觉得浑身上下,气血回转间,充斥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澎湃气力,对比刚重生时,此刻可说是质变。不止于此,其在心神高度凝聚的时候,能听见气血如江湖奔涌,心脏似战鼓擂响,当微风拂过肌肤时,有淡淡的酥痒感。“这应是肉身蜕变后,激发潜力,提升了五感和气力。”
景楠眯眼轻笑,做出判断。在蜕变之后,看到~感知到的世界,和先前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别。他徐徐站起身,舒展筋骨,骨血震动,响起虎豹龙吟之声。“可惜,我的肉身已经到达极限,除非拿到下一个层次的修行法,再做出突破,否则肆无忌惮的炼化,必然遭到反噬。”
这七日,景楠完全吸收的心神之力,只是虎穆残留的一小部分,至今还有很多被镇压在炼神葫芦中,等待着他下一次的汲取。心中念头百转,景楠也意识到自身有点贪心不足,需知此次炼化虎穆,所得已经抵得上他人数年~十数年的苦修。“收!”
心中默念一声,炼神葫芦化作虹光没入心口,消失不见。景楠在石殿内走动几步,在无头尸体前蹲下,手伸入衣袍,一番搜寻后,倒是有所收获。炼化过程中,虎穆心神已经疯癫,记忆混乱,可也节省了景楠不少的气力,让他从中解读出一些信息。其中不仅只有离开阴宅的方法,还有就是现今被他左右分别握在两只手上的玉简。左边这枚,淡淡幽光晃动,拿在掌心,有刺骨寒意透过指尖渗入体内,流遍周身,让景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真正让景楠认为这玉简大有来头的缘由,是因为透过散碎记忆,他知晓这是虎穆从阴宅第三层以后带出的东西。景楠心生好奇,想看一看,幽黑玉简中到底记载了什么。“里面难道是传说中的仙人法?”
景楠嘀咕着,把玩了一会后,就收进怀里,不再理会。他隐隐有种感觉,这幽黑玉简不是现今能窥测的东西,与其白费心思,不如分出一部分精力,研究右手那枚玉简。玉简有巴掌长,上有莹白光芒流动,握在手里感觉阵阵暖意在体内周转开来,驱散寒意。手指摩挲着光润的玉简,景楠学着记忆中的虎穆,把玉简往眉心一贴,欲要瞧瞧其中记载的修行法。片刻过后,玉简毫无反应,景楠把这枚玉简也收入怀中,尴尬一笑。“现在的我修为不足,自然不能探知其中的内容。”
玉简中,记载的是一门源自古魏时期的远游修行者,在肉身被毁以后,为涅槃所创的涅槃法门,虽是草创初篇,可对于景楠来说有极高的观摩价值。黑金圆环和幽黑玉简亦不是俗物,具体有何作用,暂且未知,莹白玉简记载的神秘涅槃法门,虽因修为不足,无法洞悉奥秘。可根据先前和虎穆的心神交锋来看,景楠认为此法除夺舍他人肉身外,应该有其他妙用,只是不晓得是因虎穆资质愚钝,未能参悟,还是禁受不住多几条命的诱惑,走上了邪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世人皆畏惧死亡,许多人修行也只求长生不死,与天地齐寿。”
“这涅槃法能让人另类重生,只要怕死,就会去搏那缥缈无形的一线生机,但是夺舍肉身,有违天道运转,就算你不不栽在我手上,来日也会被他人打得魂飞魄散。”
景楠敛起好奇,撑起身子,手拂去身上尘土,面朝无头尸体说道:“放心,你留下的遗产,我会好好利用,走的更远,替你去看看你从未看过的风景。”
说完,他迈开步子,不再停留,向来时方向走去。轰隆响声中,双臂推开沉重石门。景楠一路沿着通道行走,回到了刚重生时的幽暗石洞。在虎穆的记忆中,尽管阴宅石殿~石洞按周天星宿之数排列,进出口时时变动,如果不知规律,贸然进入,只会被火火困到寿元枯竭而亡。不过,这种情况只限于第二层向下,第二层向上的出口位置,就能直接离开。景楠一边回想着机关的大致方位,手掌一边沿着墙壁摸索,在走了一段路后,忽听到一道细微的喀嚓声响起。他眉头一挑,步伐顿住,立时手掌重重按下。喀嚓喀嚓···石壁后传来阵阵机括响声,随即面前的石门后陷,向着两侧分开,露出一条石阶向上延伸的甬道。景楠松了口气,心情雀跃,开始期待着前往外面的世界。没有丁点犹豫,他抬起步子,踏着石阶,身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甬道中。甬道内,愈是向前,光线愈是暗淡,好在肉身蜕变之后,景楠眼力亦大有提升,纵然光亮微弱,亦能看清前路,不受影响。心中默默计算时间,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后,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面前,依旧是厚实的石壁。景楠深吸一口气,手按在机关所在的石壁上,而后按下。轰隆巨响中,石壁分开,微风携着淡淡的咸腥味道,涌入门后,拂过他的脸颊,吹得发丝乱舞,带来丝丝凉爽。“是海风,我现在的位置,是在海上的岛屿?”
景楠皱起眉头,默默想道,同时大踏步穿过门缝,走出甬道,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抬首望天,乌云渐散,一缕金色阳光透过云缝,恰巧落在景楠身上。淡淡的金光环绕周身,股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景楠舒爽的眯着眼,恍惚间,有种从九幽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这种感觉很好,也很让人迷醉,但景楠不敢太过放纵,享受了片刻功夫的精神愉悦后,就冷静的收拾心神,向前走去。随后,一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环境,景楠印证了不久前的猜测,此地确实是四面环海的孤岛,而此时他所处的位置,正是孤岛中心。再回头看去,阴宅入口周围古树丛生,断壁残垣遍布,看着很是隐秘,若无人引路,从门前经过,都难以发现。步伐略作停顿后,景楠辨明岛外方向,继续前行,沿途皆是倒下的宫殿废墟,荒弃的祭台。这一大片宫殿废墟,尽管倒塌,可废墟堆中,景楠还是能看见坚实的地基,借此在脑中记忆~推演~构造地图。从阴宅到宫殿,再到祭台废墟,他走过的路途,仅是这浩大遗迹的一小部分。景楠行走其间,感受着这连绵宫殿隐隐升腾而起的古朴气息。时间,似在这一刻交错。景楠静静地凝视着某处垮塌的宫殿废墟,残石断瓦间,生出许多不知名的青翠野草,舒展叶片,晶莹露珠从叶片滑落,滴在下方绚丽色彩脱落的壁画上,模糊了其上内容。而这只是诸多宫殿废墟的一角,他所走过的路途,相比这片占地浩大的宫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时光,恍如在这一刻交错。景楠透过残存的壁画~石雕~宫殿,和踏损严重的祭台,眸光穿越了漫漫岁月,看见了当年这宫殿群的巍峨精美,看见不知多少天赋卓绝的大人物来到此地,谈天说地,讲经论道,容貌绝佳的侍女端着盛有美酒佳肴,奇珍异果的玉盘,倩影重重穿梭在各处宫殿中。天穹上,白云悠悠,时有珍禽异兽翱翔,卷起虹光如流星划过时,打趣嬉笑声接连不断。然而,海风一吹,景楠回过神,才惊觉这里只剩下破落的宫殿和孤寂的阴宅。“古秦时,他们曾在此建造祭台宫殿,祭祀上苍,论经说道,又以地脉为根基筑造阴宅,埋葬仙缘。”
看着眼下冷凄的景象,景楠分析道“如此庞大的宫殿,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建成的,以管窥豹,他们必然费了不少心思,才能造成这规模浩大的祭宫~阴宅。”
“让我不解的是,大费周章的造成此地,目的只是为了隐藏仙缘?”
“阴宅的存在目的是为了防止后世取走仙缘,这点我能理解,但是这祭宫的存在,岂不是在告诉他人此地有大机缘···吸引他们前来抢夺!”
仙缘阴宅修在渺无人烟的海外孤岛,阴宅中暗藏的重重危机···从这两点开看来看,他们定然是不希望后人拿走这份机缘,可让景楠觉得疑惑的是,如此一来,招摇的祭宫无疑是个败笔,其存在和隐蔽的阴宅无疑是完全相悖。眼前两种存在感觉矛盾的建筑,同时出现在景楠面前,让他隐隐感觉到,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个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的秘密。忽的,景楠停下脚步,轻咦一声后,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半身残像上。只见那石塑疑似玉石雕琢而成,下系长裙,腰挎玉笛,手心握着一卷书简,抬手仰望天穹,神色泫然若泣,除此外,其上身轻纱下娇躯曲折有度,诱人身姿若隐若现,光是看上一眼,就感觉下方隐有爆发之势,想要将其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景楠呼出一口白气,压下心头被石塑勾起的躁动,警惕眸光继续在石塑周身流转,时刻注意动向。冷汗簌簌落下,打湿衣衫,心中萦绕不散的不安,促使他一步一步,缓缓后退,想要尽量远离石塑。石塑衣带飘飞,身姿曼妙舒张,看着很是动人,叫人想要走到近前狠狠亵渎一番。在这古老的宫殿遗迹中,有前人遗留的石雕,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此刻在景楠眼中,这石雕充斥着诡异之处,心想离得越远越好。无他,只因这美人石雕太过干净,白玉身散发朦胧光晕,气质圣洁如仙,与周边爬满青藤野草的遗迹废墟格格不入。“你还是远离她的好,朝西方向走,我们在这等你。”
后退十数丈,景楠眉头稍松,就有一道软糯嗓音在耳边响起。听其声,应是一个妙龄少女。“她还活着。”
就在景楠为之一怔,迟疑是否要相信那道声音时,又有一道温和男音回荡在耳边,催促他赶快离开此地。数息后,景楠一咬牙,不再迟疑,选择依照那女声所说,转身向西狂奔。纵然疑虑重重,可比起这充满诡异的石塑,他更愿意相信那骤然传音提醒的男女,最起码目前感觉他们是在向景楠释放善意。风声呼啸过耳,景楠急速奔跑,不久后,身后血肉咀嚼声~低沉嘶吼声重叠,接连传来,惊得他额头冷汗直冒,脚下速度更是在生死危机的逼迫下,拔高了几个层次。两侧景物迅速倒退。一晃神,景楠也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记得后方怪声渐远,再不能听到丁点时,才顿住脚步,双手扶膝,胸膛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呼声如风箱鼓荡,呼哧呼哧。“终于甩掉了,那究竟是什么怪物?”
“明明看着是平平无奇的白玉石雕,可那道声音却说她是活的,听她意思,我如若是再晚些离开,恐怕会沦为那怪物的口中血食。”
对景楠来说,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未知世界,阴宅遭遇的虎穆也好,方才遇到的白玉石雕也好,全盛时,碾杀他不比碾死一只蚁虫还要简单。“既来之,则安之。”
景楠边劝慰自己,边打量着四周环境,有了先前的教训,这次他停在原地,目光戒备的打量着四周。周边和之前沿途所观的废墟无甚差别,尽是残垣断壁,处处透着凄凉之感。要说唯一的差别,就是这片区域,宫殿墙面裂隙遍布,纵然四面透风,可相较更远处的宫殿遗迹,看着要完整不少。嚓嚓嚓···景楠面色微变,身子绷紧,刚恢复一些的气力蓄积双脚,准备见到形势不对,就立即跑路。目光循声望去,步声自一道断面光滑如镜,疑似被剑气截断的墙后传来,那人早已等候多时,此刻步声不紧不慢,徐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