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才离开……”“什么!”
裴炎衡攥起那本出入册,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次日清晨,他是在次日清晨走的……那是不是意味着那夜——他不敢再继续深想,坐立不安地踌躇良久,霍然起身:“备马!本王要去将军府!”
胸口仿佛揣着一只极不安分的脱兔,裴炎衡心神激荡,下车后甚至忘了通传门房,径自走入将军府内堂。“主子,这个甜,这个好吃!”
听到少女咯咯的娇笑声,裴炎衡蓦地放慢了脚步,这自然不是唐轲坚的声音,多半是来自她府上的侍女。转过回廊,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用来透天光的雕花窗子。他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窗前,正握着册书卷,笑眼盈盈。“唐——”裴炎衡心念一动,正要开口。突然,笑声的主人也出现在了窗中,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端着一小碟瓜果,十分熟稔地从碟中挑出一瓣蜜桔,送到唐轲坚嘴边。后者也从善如流地用嘴接下,向她报以欣然一笑。“果真很甜。”
“咳!”
突然,一声轻咳打破主仆俩和乐融融的氛围,唐芷柔放下书卷,抬眼时正好对上一张泛着冷意的脸。“五殿下?”
认出对方的身份后,她有些意外地释卷起身。察觉到裴炎衡逡巡在她和芍药身上的视线,唐芷柔清了清嗓子,介绍道:“芍药,你没见过,这是五皇子殿下。”
“五殿下安好。”
闻言,芍药忙躬身行礼。裴炎衡却突然冷笑:“真是荒唐。”
“什么?”
唐芷柔示意芍药起身,不解地看向他。“你们虽是主仆,却也需顾忌男女大防。少将军纵然风流多情,也不能随意沾惹女子清白……”裴炎衡僵着脸,如老夫子一般平铺直叙地说教道。唐芷柔扶着额头,莫名其妙,忍不住打断道:“殿下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裴炎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喉结上下一滚,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末了却只愤愤然甩下一句:“没事!”
说完也不看唐芷柔,径自甩袖转身。他真是着魔了!那夜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从来风流浪荡、最喜沾花惹草的唐轲坚呢!裴炎衡的心情大起大落,揣着满腹哀怨又原路折了回去。“还没见他走的这么快过。”
身后,唐芷柔又从芍药手里衔了一瓣蜜桔,看着裴炎衡气冲冲的背影,她摇了摇头:“真是个怪人。”
说完侧过身,看向一旁的芍药:“你方才还说什么?谁在门房候着?”
芍药忙回答道:“是工部尚书盛启裕的长子盛凯,说是有东西要亲自给您,已经在门房等候多时了。”
“让他进来吧。”
盛凯进来的时候,身上明显有伤,满脸都是思虑过度的黯然,一看见主座的唐芷柔,他三步作两步走近,最后一步竟然弯了膝盖,径直跪倒在她跟前。“少将军,请您救救我父亲!”
“盛公子快起!”
唐芷柔面色一凛,连忙将人扶起:“令尊这是出了什么事?”
盛凯闻言垂下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衣袖间的暗袋里摸索了一会儿,取出一封浸着血的信来。“这是父亲让我带给将军你的。”
唐芷柔小心地将信取了出来,其上字迹遒劲,的确是盛家伯父的手笔。“贤侄,见信如晤……”她一目十行,面色逐渐凝重,信上盛尚书言称自己近日发现了一座私矿,顺藤摸瓜调查到矿主人是大皇子,一般人撞到这么一块硬砖头必然会知难而返,然而向来以直谏闻名的盛尚书却选择迎难而上,想将这件事上报君王。谁知奏折还未拟,他要上奏的消息就被大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给递了出去,如今,裴炎铭正在四处追捕他,他避无可避,只能向将军府求救。“竟是如此——”唐芷柔将盛尚书的血书小心地整理好,低头沉了脸色。盛尚书是爹的故交,又是个纯臣,于情于理,她都该伸出援手。于是,简单的考量后,她将信交给芍药:“把信给五皇子送去。”
“盛公子,前头带路吧。”
盛凯闻言眼前一亮,连连道谢:“多谢唐将军!”
为了掩人耳目,唐芷柔特地换了一身暗色的行装,趁着昏黑的暮色,在后门登上了盛家为她准备的马车。颠簸的行途上,她突然想起前世,上一世的同一时间,盛凯也曾来找过她,可当时的她一心扑在威云山剿匪一事上,再加之裴炎铭的刻意敲打,她将盛凯拒之门外。如今世殊事异,重来一次,她不但要帮盛尚书,还要借此狠狠剜下裴炎铭的一块肉来!盛凯一路驱车,赶在日落之前,马车停在了郊外一处荒山脚下。“将军,你先进去吧,我在这望风。”
荒山了无人迹,连飞禽走兽都罕见,荒草掩映下有一处幽深黑暗的窑洞。小心翼翼地拨开荒草后,唐芷柔燃了火折子,摸着山壁走了进去。洞里已经有了一位访客,正是策马先她一步赶到的裴炎衡。“五殿下。”
唐芷柔点点头,算是问候,对方却蓦地侧过头,还是一副不怎么乐意看到她的样子。“……”她只好作罢,径自绕过裴炎衡,举着火折子走进窑洞深处。窑洞不大,只有半间厢房大小,又阴寒潮湿,地上潦草地铺了些枯草,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正半坐在地上,身上新旧伤交叠,正散发出一股潮湿的血腥气,显然受了不少的折磨。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此人身份。“盛伯伯?”
听到声音,中年人缓缓挪动泛黄的眼珠,看了过来,见来的是她,竟嘴唇嗫嚅,猛地落下老泪。“是,是轲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