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庭,除了四大道场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道观分布在不同的郡城。云山道观,便是隶属海岱郡的一座道观,小有名气,拢聚着一批道士修者。新山道人振振有词:“陈道友,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修道之路漫漫,能证得大道者万中无一。我们都是潜力耗尽的人,不入四大道场法眼,对于道庭而言,亦是可有可无的编外人员。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一批人更该抱团,互相帮助,才能赚得更多的符钱,以及别的资源。”
他说的不无道理,正所谓“独木难支”,要是能跟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结成伙伴,不管做什么事都好办得多。不过对于云山道观,陈有鸟已经从宋天富那儿打听到不少情况,该观名气,虚有其表,糊弄些普通百姓还可以。聚集在道观的一批道士,基本都是类似新山道人这样的“混吃混喝”的货色,没有多少前途,只贪图享受俗世的荣华富贵。在别人看来,陈有鸟是“潜力耗尽”,可他身怀文气,对修为大有增益,只要获得进阶的功法秘籍,即可更进一步。他与新山道人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区别。当然不愿意跟这些老油子厮混,到云山道观挂单简单,可登记了名册,再想退出来就不容易了,一不留神,反会沾上污名。当下假装思虑一番,然后说道:“多谢两位道友的盛情,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不但是个道士,还是个读书人,已拜不同流草堂的孟夫子为师,正在苦读诗书,准备明年的举子试。”
这个事情新山道人也是了解的,了解但不理解,毕竟有了道士身份,何苦再去读什么书?天下偌大,芸芸众生,读书人的数量比学道者要多得多,要考取功名,更是一步一台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论起难度,其实不比修道低多少。人力终有穷时,分心二用,会顾此失彼。陈有鸟接着笑道:“我似乎有些读书天赋,得夫子青睐,已然获得秀才功名,对于举子试抱着期望。你们也是知道的,读书最讲究清静,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才读得好。在此期间,除了都督府安排的事务,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想理会,更不愿参与。”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新山道人与绿茶道人对视一眼,交换了想法,绿茶道人干咳一声:“陈道友,其实我们云山观对于名下的道士是很宽松的,基本没甚约束,而且经常会举办道会,进行资源置换,以及消息流通等,这些,都是很有用处的。要是你运气好,也许就能够获得炼气化神这个级别的功法秘笈呢。”
这是不死心,要抛出最大的诱饵。陈有鸟不受他蛊惑,呵呵,炼气化神的功法秘笈哪里会那么容易获取?于是淡然一笑:“说实话,我的确很动心,但诚如刚才所言,我目前的重心都在读书之上,考取功名,当官,也是很好的出路嘛。”
这个名目实在好用,冠冕堂皇,任谁都无法挑出毛病来。当今王朝国力鼎盛,朝廷大力奖掖读书人,首重功名。是以使得科举风行,人人对此趋之若鹜。哪怕考到老,也要奋力来考。新山道人听着,心里不禁暗骂:你说考功名就考功名?你说当官就能当?朝廷是你家开的?绿茶道人眼珠子一转:“既然如此,那不好勉强,等陈道友明年考过举子试后,我们再来叨扰。”
又说了几句闲话,两人起身告辞。出门之后,新山道人脸色顿时变得阴翳,冷哼一声:“绿茶师兄,我都说了,这小子狡诈得很,滑不留手,不好招揽。”
绿茶道人慢悠悠道:“他还年少,难免心气高。”
“那该怎么做?这小子说也奇怪,被遣返下山不久,才过一、两个月,怎么就考取了身份度牒?运气也太好了吧。”
“可能是在崂山十年,积累够了,而在道庭都督府考核时刚好又发挥出色,是以一蹴而就。”
新山道人恨声道:“真是走了狗屎运。”
绿茶道人说:“此子出身崂山,见识不同一般,又掌握了《穿墙术》,要是能收入观中,咱们又多了一份力量。”
新山道人一摊手:“可他不答应。”
“倒也不急,在海岱郡内,咱们云山观是排得上号的。到时他无法从都督府接取事务,没有地方赚符钱,就得乖乖跟我们抱团。”
“不错,按照道庭都督府的规矩,新人待遇也就那么一回。”
绿茶道人呵呵一笑:“所以说我们不必表现得太迫切,到头来,就该是他来求我们收留。”
新山道人会心地笑了,忽地想起:“道兄,先前你也看见了,这小子家里居然藏着美娇娃,那少女气质……啧啧,简直妙不可言。”
绿茶道人同样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差点流口水:“此女不知是谁,可没听说陈有鸟有妹妹的。看其服饰,倒像是他的侍女,啧啧,实在浪费。”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很快远去了。宅院内,送完客,陈有鸟回身坐在厅上,伸手拿过那方锦盒,掂一掂,并没多重。对于新山道人送的礼,不指望有多贵重,纯属于客套礼仪。很快,他就打开了盒子,见里面铺垫着帛布,正中叠放着两枚大钱。“这是……”陈有鸟有了兴趣,拈起上面的一枚,仔细观察。古铜色,外圆内方,约莫一寸多厚,比市面流通的钱要大上一圈,厚实不少。正面烙印着精美的图案,山水鸟虫,栩栩如生,反面有符箓形态,又印着一个龙飞凤舞般的大字:道!笔画勾勒之间,似有一种古朴的意韵显露而出,凸显不凡。这,这就是符钱?陈有鸟再三端详,手指头慢慢摩擦着,不用多久,他可以肯定这便是道庭发行的符钱了,果然制造得精良无比,难以造假。两枚符钱,正是新山道人和绿茶道人送来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