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草堂上课,在草堂外面见到胡子宁那辆华丽的马车,陈有鸟心中一松。虽然道庭都督府事务发放时说得含糊,没说明白该如何监察对方,但陈有鸟着实上了心,要体面地办妥此事,毕竟,他得靠这个赚取符钱。昨晚将新山道人送的两枚符钱把玩了好一阵子,此钱材质应该由铜铁之类的合金铸造而成,又掺杂了金银,工艺要比凡俗的铜钱复杂得多。其实说白了,这钱由道庭印发,用来控制天下的修士道者。他们想要获取修炼资源,就需要用符钱来买。陈有鸟没想太多,既然这一套金融体系稳定而有效,作为一个刚入门的道士,唯有踏踏实实去赚钱好了。完成这一单事务,可得一百枚符钱的奖励,相当丰厚了。虽然距离选购一份炼气化神的秘诀还远得很,但能先用来购买其他的修炼资源,吃的用的,也很不错。迈步进入学堂,举目一看,就见到了坐在位置上的胡子宁。他身形挺拔,丰神俊秀的面容,不管身处何地,仿佛永远都是焦点所在。好家伙,这厮似乎更加漂亮了……没来由地,陈有鸟心头掠过这么一个想法。呸,想什么呢?他赶紧啐了口:一个男人再漂亮,与自己何干?然而胡子宁的容颜,以及气质确实跟之前有些不同,隐隐约约的变化,很是微妙。一时间,陈有鸟想不出个所以然,此感觉似曾相识,忽而一拍手掌:对了,在画眉的身上,也曾出现过……他过于激动,拍的掌声响亮,引得四周学子侧目而视。其中就包括胡子宁,一对眼眸,竟水汪汪的暗含媚意。陈有鸟赶紧入座,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等了一会,孟北流来了,没有讲课,而是说事,说很快便是中秋佳节,一如既往地,学堂会举办一次文会活动,希望大家踊跃参加。而文会过后,今年不同流草堂的课时也将结束,再开课,要到明年开春后。陈有鸟不禁有些恍然:今年的课这就讲完,要放假了?不同流草堂的本质,其实还是私塾,只是高级许多,主要面对考得秀才功名,志在举子试的学子。而郡城之内,还有官学的。区别于官学,孟北流在草堂讲课,等同于培训班。进入培训部的条件相对容易,一则是费用高,一则是老师收,满足两项要求即可。陈有鸟半路加入,别人都听好久的课了。听到“中秋文会”,众学子纷纷露出兴奋之意。男男女女,都是年轻人,对于参加活动有着分外的热情,诸如阳春踏青这些,他们趋之若鹜。一来能增进情谊;二来,写出好的诗词作品,还能扬名立万。陈有鸟同样心中窃喜,有文会的名目在,就有机会跟胡子宁接触接触了,只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去。以其冷傲不合群的性格,还真可能不来……但见胡子宁坐在那儿,果然没有丝毫意动。他挨边的一位长得俊朗的男学子微笑地低声问:“胡同学,文会你会来吧。”
胡子宁看都不看他一眼:“可能来,也可能不来。”
这不是废话吗?那男学子讪讪然地道:“希望你来,我们吟诗作对,岂不乐哉?”
胡子宁冷然道:“我跟你不熟。”
这一下,男学子彻底不吭声了。堂上孟北流看着陈有鸟,问道:“有鸟,你可曾参加过文会?”
被点了名,陈有鸟赶紧起身回答:“没有。”
孟北流撸了撸胡须:“以你的诗才,不参加文会可惜了,今年中秋佳节,你可得要来。”
陈有鸟忙道:“我一定来。”
说完,坐了回去。自从得知他被孟北流引荐为举秀才,众学子便知陈有鸟已经登堂入室,被视作孟北流的得意门生,故而在课堂上,孟夫子这番点名表态,众人也不觉得意外,眼热嫉妒却是难免的。不过对于那些女学子,她们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望向陈有鸟的眼神,隐隐有了变化。果不其然,等上完课,当即有长相秀丽的女学子有意无意地往陈有鸟这边凑,找话说。这一幕,被陈善本看到,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可他心里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陈有鸟既有举秀才功名,又有道士身份加持,加上声名远扬,诗词作品炒着热卖,已是炙手可热的俊秀人物,年少未婚,被女学子们看中,再自然不过。在那些少女心目中,像陈有鸟这样的,已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事实上,近日已经有不少媒婆拐着来打听了。不过陈有鸟哪有那份心思?以父亲不在家,不得父母之命,以及要专心准备考举子试的理由,全部挡之门外。三言两语将来搭讪的女生打发,陈有鸟暗中去观察胡子宁,见他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想了想,终是挨近去问:“胡同学,你昨天没来上课?”
胡子宁眉毛一挑,很好看的动作:“昨天身体不舒服,看大夫去了。”
陈有鸟“哦”了声,本想问他参不参加中秋文会的,但转念一想,改口问:“听老师说你是从京城到此游学,不知计划盘桓多久?”
这个问题很关键,事关陈有鸟什么时候能够结束道庭都督府的任务,从而拿到符钱,于是干脆当面问出来。胡子宁眼珠子转了转:“怎地?”
陈有鸟忙道:“上次你不是找我要诗词嘛,我还没有写出来,所以问你的行程,好有个预备。”
胡子宁点点头,微微一笑:“我本以为你就随口一说,没想到放到了心上。”
陈有鸟干咳一声:“一场同窗,哪能敷衍了事?”
“呵呵。”
胡子宁笑容更甚:“嗯,我出来游学已经数月,最迟要在年关之前返回京城寿安,所以快则本月,可能就得启程了。”
陈有鸟一听,喜上眉梢:“好,挺好。”
胡子宁目光盈盈:“你很希望我早早离开?”
陈有鸟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哈,你游学回家,与家人团聚,本就是很好的一件事。”
“有什么好的。”
胡子宁的神态说变就变,前一刻还笑语连连,现在就冷若冰霜了,一拂衣袖,大步离开了讲堂。陈有鸟一怔,暗暗叫一声“糟糕”,看来这厮跟家里有着某些难以调和的矛盾,看样子,倒像是离家出走之类的情况,当面跟他说“家人团聚”,反把其惹恼了。难怪,否则堂堂权贵子弟,出身豪门,怎会千里迢迢跑到海岱郡来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