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铁柱:“大锅头,我不想干啥,我到想问问,你把一个女子女扮男装混进马帮,你想干啥?你身为大锅头,你不知道马帮不能带女人的规矩吗?”
“坐下,坐下,你听我说。”
刘大锅头拉许铁柱坐下,拍拍他的肩。 “人皮难披啊!许铁柱,你要是遇到她遇到的那些事,你不一定扛得下来,唉——”刘大锅头长叹一声,事已到此,他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全盘告诉许铁柱,许铁柱听完,看了看王惠贞,低下了头。 刘大锅头说:“事情就是这样,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做人得行善才能积德,积德才能有好报应,要是作恶,那就恶有恶报,可能下世连人都当不成,只有当猪当狗。你就拿她当你妹妹,不能把这事说出去,还得替她保密,这就是行善,你说行不?”
“这——行吧。”
许铁柱说,他看了王惠贞一眼,起身离开了。 “这下子少不了麻烦。”
刘大锅头说。 王惠贞:“让三爹费心了,我永远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以后一定好好报答三爹。”
“唉——”刘大锅头摇摇头,提上马灯出去了。 王惠贞拴好门,再次躺到床上时,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担心许铁柱不能保密,更担心一旦自己女人的身份公开后,马帮弟兄们肯定会把她赶走,到时恐怕刘大锅头也保不住她。 幸好,第二天一切正常,许铁柱再看见她时,也如往常一样,说他之前最爱对她说的那句话:“三娃,饭别煮软很了哈,硬点有嚼头。”
三在过去了,一切如常,可王惠贞的心还是放不下来,她总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哪阵这把刀就会掉下来。 “刀”终于掉下来了。 这天下午歇息时,马帮的一头一尾该许铁柱和另一个哨头值守,可许铁柱却躺在石板上睡着了,被巡查的刘大锅头看到,就说了他几句,他不服气,和刘大锅头顶撞了起来,两人言来语去话便越说越难听。 最后,许铁柱竟然大声说:“刘大锅头你说我坏了马帮规矩,你才坏了大规矩,你藏了个女人在马帮里。”
许铁柱情绪激动,又叫又喊的,这话让所有同伴都听到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围了过来,看着刘大锅头,许铁柱自己也低下了头。 “许铁柱,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这马帮里有女人?是谁?”
大伙纷纷问。 刘大锅头不作声,许铁柱也不作声,似乎空气瞬间被凝固了。 “是我!”
王惠贞大声说,站了出来。 她清楚,事已至此,不如自己承认的好,早晚都要暴露,伸头要挨一刀,缩头也挨一刀,不如主动伸头,死也死个壮烈,也许还能得到弟兄们的谅解,至少不能让刘三爹太尴尬,她打定了主意, 她这一开口,把众人都惊倒了,“你——三娃你不是哑巴?你是女人吗?”
他们一下围住了她。 “是的。”
她说着摘下自己的帽子,把盘起的头发放下,同伴伴一下呆了——果真是个姑娘。 王惠贞再把左脸腮帮子上的那个“伤疤”揭去。同伴们又惊得后退半步,好一个漂亮的姑娘。 王惠贞又从自己的行李里取出斋姑娘的首巾,再把头发盘好,把首巾戴上,同伴们惊得再次后退几步,好一个胆大的斋姑娘!竟然混进了男人堆里。 刘大锅头刚要开口说话,王惠贞用眼神止住了他,她说:“还是我来说吧,其实,我爹当年也是跑马帮的,可是,在我十六岁那年,他为了救马帮里的一匹马,不小心落崖摔死了,我……” 王惠贞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家的遭遇和自己立志当斋姑娘改变家境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泪水长流。 当同伴们听完她的诉说后,都沉默了。 王惠贞用衣袖擦干泪水,说:“事情就是这样,刘三爹是长辈,是我的叔叔。你们都是我的好哥哥好兄弟,如果你们一定要赶我走,我就走!”
谁也不开腔,看看她,又看看刘大锅头。 刘大锅头说:“王姑娘的这种对父母的孝心和对弟妹的关心,还有这分担当和勇气,不知道你们这些堂堂五尺男儿谁敢站出来说比她做得更好。马帮这规矩那规矩,其实所有的规矩归根到底就两个字——情义!”
“什么是情义?王姑娘对家里对她弟妹的那份心那分情也是情义,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我刘大锅头跑马帮这几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能让我真心敬佩的人实在不多。可是,我是尊敬这个小姑娘,佩服她,心服口服。你们说怎么办?大家说说吧。”
沉默了半天,仍然谁也不说话。还是刘大锅头说:“我看呢,至少让她把这一趟跑完,跑完这趟后大家再商议,大家说留则留,大家说让她走她就走,怎么样?”
“行,行,就这样!”
同伴们纷纷说。 刘大锅头接着说:“既然大家都同意她暂时留下,我可把丑话说前头,她是个姑娘,还是个斋姑娘,是佛祖菩萨的弟子,要是以后谁想打她的坏主意,我刘大锅头就把他阉了!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佛祖菩萨就在天上看着呢,晓得了不?”
“晓得,晓得。”
同伴们纷纷答应。 “阿弥陀佛!谢谢!谢谢刘三爹,谢谢哥哥兄弟们。”
王惠贞双手合十,欠身施礼致谢。 马帮继续前行,王惠贞挑明身份后,有了她这么个斋姑娘,男人们说话做事都斯文多了。除了做饭,她还主动包下了给所有人洗衣服和缝缝补补的事,每个人对她说话都温和客气。 要是菩萨真在天上看着茶马古道上所有的马帮,菩萨肯定会看出,现在这支马帮是一支最斯文的马帮。 可是,人心隔肚皮,有时斯文只是抹在脸上的一层粉,这层粉下不安分跳动着的,是隐藏在皮与肉中的兽性。 有一天上午,马帮在一段山路上暂歇,这时也是王惠贞最忙的时候,她要做饭时,做饭就要柴,马背上只有一些引火的小干柴棍,更多的柴都是就近现找,她照例就近捡拾干柴禾,附近没多少柴禾,她便走得远了些。 她正在折一段干树枝时,突然听到身后似乎有动静,她刚要转身,一双手从后面一下拦腰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