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德隐隐有用强的趋势,在他话音落下之际,两旁的便衣衙差不约而同地握住刀把,踏前一步。敖千不会自降身价跟陆承德扯谎,所以刚才他言语间,也从未否认是自己抓走陆谦的。只是经由靳宛一渲染,陆承德便听岔了。此时见衙差以武力威胁,他漠然发问:“怎么,陆大人打算用抓我们入狱的法子,来主持你口中的公道?”
“我说过了,我昨天没见过陆少爷。大人若不信,尽可在三鲜楼里搜查,看看小女子有没有撒谎。”
靳宛好似来了脾气,满脸倔强地说道。陆承德并不吃她这套激将法。“既然靳掌柜都这么说了,那本官就得罪了。”
随即,他淡淡然地吩咐手下去搜酒楼。这陆承德明知自己瞎了,而且很可能是他的下属造成的,却没有对此过问半分,典型的趋利避害之徒。由此可看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靳宛不屑地想道。静等了半柱香,便衣衙差们陆陆续续来跟陆承德报告。想当然耳,他们是不可能在这儿找到陆谦的。陆承德明知除非他们主动交人,否则是不会有结果的,只不过他不死心罢了。这时靳宛出声了。“陆大人,你说我们抓了陆少爷,可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如果没有,那么我不得不怀疑,你这是为包庇陆少爷而找的借口。“只要咬定陆少爷在我们手上,大人你不但无需处决陆少爷,而且可以将绑架他的罪名安在我们头上,实乃一箭双雕之计。”
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像是被繁杂的事折腾得够呛,也让人不禁生出一股怜惜之情。当然,怜惜她的人里不包括陆承德在内。尤其是听过这段针锋相对的话之后,陆承德更是对她提不起好感。只是她这弱势的表现,的确让陆承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她。再加上她这些话十分敏感,饶是陆承德也不得不深思熟虑,是否要立刻与其撕破脸皮。他可没有忘记,这位大个子的身世很值得探究……“陆大人,你不说话,是代表默认了?”
“放肆!大人为官清明公正,岂容你质疑?”
跟随陆承德多时的衙差,察觉出他的不快,当下就替他呵斥了靳宛。靳宛露出屈辱的神情,执拗道:“并非是我有意质疑大人,而是陆少爷和沈捕头等人的行为,很难让我相信,此事大人毫不知情……“实际上,钱夫人将三鲜楼交给我,是希望我能替她代为看管。所以但凡牵扯到三鲜楼的事,若我解决不了,皆可去都城找她。”
听她说到这里,陆承德眼皮狂跳。这丫头,是在威胁他?可再让她往下说,基本上能肯定,她要道破自己是幕后主使者的事实了。陆承德对陆谦虽然在乎,可陆谦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拿他的安全,跟陆承德自己的乌纱帽作对比,明显是后者更重要一些。因而他没犹豫多久,就决定暂时撤退了。至于陆谦的下落,只有等过后,再派人暗中调查。于是陆承德脸色一摆,威严道:“身正不怕影子歪,本官行的端做得正,任他人怎么揣测、污蔑,又与本官何干?既然谦儿不在靳掌柜这里,那本官就先行回府了。”
“大人……”衙差目露吃惊,显然想不通为何他会轻易妥协。“无需多言,都随本官回城。”
陆承德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却差点儿被手下拆了,心情不好之下连带着脸上也乌云密布。“大人,小女子行走不便,恕不远送了。”
靳宛欠了欠身,礼数周到地说。这种时候陈管事就派上用场了。他刚才沉默地站在靳宛身后,不敢贸然插话。此刻陆承德一说要走,他便站了出来,代靳宛送客。待他们下了楼,原本耷拉着脑袋的靳宛,眼睛忽地亮起了神采。一抬头,她准确无误地摸上敖千俊朗的脸,感叹一声:“大个子,当盲人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这么一张俊脸摆在眼前,如果没法儿欣赏,那多可惜啊!瞧见她的动作和神态,敖千那双黯然的眸子,骤然闪烁起星光点点,紧抿的薄唇也微微一动。“宛儿,你的眼睛……”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从喉间发出,敖千一眨不眨地盯着靳宛。“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会好的。”
靳宛吐了吐舌头,俏皮说道。她主动抓起敖千的手,提着裙摆将人往房间领。虽说陆承德来的很不凑巧,让她没法趁热打铁,跟敖千交代自己的来历。可同时,也给了她缓冲的时间。毕竟如果不是视觉恢复,她也看不到自己失明后,敖千的脸色究竟差成什么样——他平时就够冷淡的了,但比起现在面上随时罩着一层寒霜的样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的表现,让靳宛认识到自己的顾忌,其实是可笑的。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压根不用担心会被背叛、抛弃。然而才进房间,没等她“招供”,敖千就强势俯身,含上她的唇瓣。——聪明的隆凰帝国太子,岂会看不出她有秘密瞒着自己?可她不说,他便从来不问。不过,昨日她的突然失明,让他开始怀疑,她的秘密是不是会给她带来危险。脑中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便很难摆脱,是以他也有些摇摆不定,思考要不要调查清楚。结果等靳宛好了,敖千却发现,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所谓的“秘密”上面。即使大致猜到小丫头要揭开谜底了,他仍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只想通过两人的亲密接触来表达心中的喜悦。他承认,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对小丫头动心又动情。而小丫头选择对他保守秘密,虽然他嘴上不说,心底深处仍有着遗憾。可他从未责怪过她,只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无法让她全心全意地信任。而这一刻,靳宛坚守的秘密对他打开了一道口子,尽管还窥探不到里面的内容,却也足够让敖千满足。因为一直以来,敖千所追求的,只是给靳宛一份坚不可摧的安全感。他不仅仅要她爱他,还要她毫无保留地信他、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