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监督着底下的人整理收拾战后回收的各色物件，闻言好笑：“你们懂个屁，认真点干活！”

“大人说的是，小的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心想要是将军能早日带上这等聪明人物来牧云，也不至于牧云府连丢了十城呀！”

那小吏谄笑着讨好道。燕林军驻守牧云三城后，原本守城的残军自然而然收归了进去，大多像这名小吏一样，年轻力强的继续入伍上战场，略识字的就安排到底层做些要动笔的职务。主簿已跟随燕林军行军数年，军中的人来来去去，别的记不住，他自己帐下的人那是一定要弄个明白清楚的。这小吏小名叫刘狗儿，乡下孩子取名字都比较随性，“狗儿狗儿”叫习惯了，大家倒逐渐忘了他大名是什么。主簿哼了一声：“什么早不早呀，咱们将军身为陛下的臣子，当然要听陛下差遣。陛下这时候命将军来镇守，自有其深意，岂是你一个小小奴才能揣测明白的？”

刘狗儿连连点头称是，说不敢再议论了。平淡无奇的一次谈话，主簿面上不显露怀疑，心里已然记上了这个名字，准备接下来暗中多加观察。话到另一边，白穆清可没有燕贺瑾这般清静顺利，原因嘛……“你们绑我做什么，还不快快放了本大爷！”

马背的小青年一拱一拱，悲愤地囔囔声吵的人颇烦。乌朗听了一会儿，耳朵都快被他吵破，终于不耐烦吁声勒马，停了下来。沈墨林倒趴在马背上本就难受，再来这一下简直快被咯得吐血，好歹没被疼晕过去。见白穆清骑马过来，乌朗没好气地将人提了往地上一扔，负气道：“这小子甚吵！我不与他同马，要带你自个儿带！”

这是哪里来得土匪下山啊？二话不说绑了他还反过来嫌弃人吵？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一没钱财二没相貌，你们抓我图了什么呀？”

沈墨林欲哭无泪，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晃悠了好几步才站稳。原来一行人一个半个时辰前找到了驿站，出示文书要了十几匹马继续赶路。那时乌朗便要求将半路绑上的乞丐扔给驿馆看管，偏偏白穆清不愿意，还搬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瞧他体子弱的，一掌劈晕这么久还不醒，若是出了好歹，自己这罪魁祸首是要负责的。乌朗想，行，你负责，老子就撒手不管了！“你一没钱财二没相貌，跟了我们再不济能做个打杂的小厮，至少饿不着肚子。”

白穆清抬腿下马，身姿那叫一个英姿飒爽，配上那张清秀俊逸的脸，纵是男儿身也叫沈墨林看直了眼。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底气不足：“你们一个个凶、凶神恶煞，谁知道是不是干杀人放火勾当的？”

白穆清“噗嗤”一声笑开了，葱葱玉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凶神恶煞？我？”

沈墨林脸一红，只是他蓬头散发、满脸黑灰，没叫一个人看得出来：“那……除了你之外。”

“哎，我若是杀人放火也不会选你呀，可不够我们吃一顿。”

白穆清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是见你人还有点机灵，收你做我跟班儿。”

没想到沈墨林好似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般怪叫一声：“跟班儿？”

白穆清点头：“嗯，跟班，又称小厮。”

将来要做军师，手底下没个可用的人到底不方便，这小子就挺不错。想到以后要卑躬屈膝跟在别人屁股后，沈墨林下意识想拒绝，可低头一看到那张出尘俊逸的脸便犹豫了。他期期艾艾问道：“你做什么的呀？”

那神情，跟小媳妇儿似的，配上蓬头垢面的脸简直让人忍俊不禁。“我啊，帮人算算卦、出出主意，你跟着我就跑跑腿，做些琐碎事。”

白穆清倒有耐心。乌朗跟一众兄弟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一甩缰绳，马儿催促似的跺起马蹄：“我说你们两个儿怎么娘儿们兮兮的！”

他用鞭子一指脏兮兮的沈墨林：“你给白小子做事儿又不是要嫁给他，问那么清楚作甚！”

一个大男人被如此羞辱，绕是沈墨林这种公认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他气呼呼的一甩破得漏风的袖子：“哼！莽夫！”

又在心里偷偷骂了句：粗俗！他……哦，是白公子。白公子这么俊秀的人物，谁不会心生向往呢？自己对白公子那是拳拳欣赏之情，却被他说的不堪入耳！街头市井的乞丐斗起气来莫不是拳打脚踢、不拘脏的污的骂人话往外蹦，哪儿像他这般软塌塌像个读书人，让乌朗好不奇怪。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对了，以为狡猾塞小狐狸的白穆清留下他是有说不得的深意，于是退让一步：“行行，我不跟你吵。”

免得落下恃强凌弱的诟病。至于白穆清，她早做好一路过来被乌朗时不时刺一下的准备，心里平静如水。“之前委屈你了。”

袖子里摸出把小刀，割断新晋小厮手腕上捆着的的绳子。终于解放了双手。沈墨林委屈兮兮的揉揉手腕，瞧这些粗人绑的！手腕上不仅泥被蹭掉一层，皮也磨红了！好在有一个人是不同的……也不知白公子怎么流落到跟这些人待在一起？沈墨林心知十几个人围着，自己肯定跑不掉，只好随他们去豫州。白穆清翻身上马，肆意一笑：“乌将军，人就交给你了！”

落下一串清扬的笑声，她策马扬鞭奔远。其余部下接二连三挥鞭驱马赶上去，剩下乌朗与沈墨林四目相对。“格老子的！”

骂了句脏，乌朗坐在马上低头俯视那乞丐，粗声粗气道：“还不上来，等我请你咋滴？”

沈墨林前一秒还因为那一句“乌将军”而思绪翻腾，下一秒听见乌朗喝唤的声音便黑了脸，故意跟他唱起反调：“我不与你同骑。”

“嘿我说小乞儿，我还没嫌弃你臭呢？你倒挑拣起本将军来了？”

放眼整个燕林军，除了燕将军也没谁敢当面嫌弃他的！呸，狗眼看人低！沈墨林打定主意不跟他掰扯。乞丐怎么了？想他梳洗干净、衣衫华锦之时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一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