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实在低估了李深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嗤，就这模样的牌子，我府里的下人不知可以假造多少个。”

李深竟是看了不看令牌，极度轻蔑地往地上一扔，威胁道：“若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是燕将军派来的人，我可就不客气了！以刺探剧情罪论处，想必你知道是个什么罪罚法吧？”

明明放着手上的证据不要，他的心思众人皆知，无非就是想要为难燕贺瑾的人，还要得到他传给里溪老将军的消息。刺探军情，按军法重者要被挖去双眼，割去舌头，差不多就是要把人废了。下手重点儿，能不能活着出刑房大门还是两说。这人放起话来当真狠绝，燕十七却并不如何惧怕。真正狠辣到令人胆颤的人，从来不靠言语上的恐吓，例如将军便是。燕十七知道自己这回倒霉，碰上个徇私枉法的狗官，说不定正是在朝中打压将军的那一拨人，心里便暗自骂起狗官来。“大人要杀要剐，尽管来便是。小人也不惧怕如何受刑，日后我家将军派人来寻，再叫将军与大人解释便是了！”

他硬气着说道，愣是不肯坦白自己身上藏着封信。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老子不怕死，反正还有将军为自己讨还公道，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打将军的脸面尽管伸手便是，反正我人就在这里随便你折腾。当真是一粒铜豌豆，捏不爆、敲不烂，咬进嘴里还嫌磕牙，叫李深激起一肚子火。忽而他眼珠子精明地一转，想到了什么似的，得意地朝那抓人过来的大汉示意道：“给我搜身！”

二话不说，大汉立即来来去去将燕十七身上摸了个遍，最后忐忑地抬头：“大人，这……他身上除了那个牌子什么都没有。”

李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到桌前盯着燕十七看了又看，说道：“扒了他的衣服搜，给我看仔细点儿！探子们惯会这些伎俩，约摸着是藏到了衣服里。”

得指点，大汉立马三下五除二将燕十七扒得只剩一身中衣。将脱下来的衣服翻了翻，过来在胳膊下摸到一块略厚的地方。“嗤啦——”撕开，从里面找出一封信来。大汉心神一凛，眼神斜也不敢斜一眼，把信交到李深手上。“呵呵，果然是燕将军的亲笔信呀！”

仿佛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李深笑的阴冷。恐怕这次的任务是完不成了。燕十七心中破口大骂，面上去故作冷静，试图阻止李深带走信件：“大人，既然您已看出这是将军的亲笔信，相信可以还我清白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

李深一点头，“给他解绑。”

燕十七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好说话，心中讶异，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便顺理成章地要求道：“多谢大人明辨是非，是否可将信还给小人？”

事实证明，燕十七又一次天真了。李深老狐狸一样的笑着：“本大人与老将军是同僚，如今他卧病在床，军务全权由我处理，想必燕将军不会私下里与老将军书信往来吧？既是公务，由本大人代劳即可。”

这老狐狸说一句话挖好几个坑，燕十七如何敢随意说将军与里溪老将军有私交，引起京城朝臣和皇上的猜忌，岂不是嫌燕林军兄弟们命太长么！就这样，燕十七硬生生看着信被李深拿走而无能为力，接着被府里的下人斯斯文文地“请”了出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保住了这条小命，还能滚回去禀告将军。燕十七愤恨地望着李府的匾额，心道总会有天要让这狗官偿还今日之辱！李府书房内，李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却发现信中写的东西没半点屁用。这燕贺瑾写的这封信行笔冷硬，毫无半点寒暄问暖的客气之词，实在公事公办，绕是瞎了一只眼也掰扯不出哪里与老将军私交甚笃、暗中往来，根本起不到证据的作用。“晦气！”

气的他一拍案桌，将信纸扔在上面。府中幕僚姗姗来迟，见状大气儿也不敢出，捻起信纸快速阅览起来。完了更加忐忑，连他也找不出什么错漏之处。“将军，信中说蛮族大王子多卓率领狼犸军正往峒关袭来，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对策？”

想了想，幕僚觉得虽然这封信没能成为打击燕贺瑾和里溪老将军的把柄，里面说的事儿却值得相信和准备防御。谁料到李深压根儿不在意狼犸军是否到来：“就区区一介骑兵，有什么好怕的。古往今来多少将领想要攻下峒关都已失败告终？就他多卓也想踏进峒关一步？真是笑话！”

幕僚陪着笑，虽然觉得李深太过自信夸耀不好，但他也觉得区区一万骑兵要攻下峒关是天方夜谭，因此便省得顶着风险去劝谏李深，按照信中燕贺瑾所说的照办。于是这样，燕贺瑾派人送去的信被轻描淡写地忽视了个彻底。此时他并不知道燕十七已经被李深抓到，只是推测峒关大权旁落，李深又是那种对权力营营汲汲之人，肯定会牢牢将峒关把控在手里，不允许出一点变故。卫宜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燕贺瑾想得到的事情，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哎，希望那李监军关键时刻脑袋不要犯浑才好。”

卫宜实在是担心，失了牧云十城又失峒关，天下当真要动乱起来了。多卓有勇有谋，连将军也不敢轻视他，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李监军碰上他，若还掉以轻心，极有可能要吃大亏的。只是他们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许多精力去除掉李深这个人呢。“走吧，回主帐去。”

燕贺瑾大步流星离开，红色的战袍袍角扫过地上草茎，沾染些许泥土。他不甚在意地抖了抖，神情与方才谈论李深时一样漫不经心。刘乐山挠挠脑袋：“将军，我就不去了，这里要守着呢！”

可别又治他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卫宜和其他副将紧跟上去：既然将军说要去，必定是有要事相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