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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天下.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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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伍小泰本来没有打算惹事的,但一不留神就把麻烦给惹出来了。侦察连和北面的步兵二团只有一墙之隔,中间有个小门,以往教导队没有解散的时候,两边的兵可以通过小门自由来往。凌章二人上任之后,重点抓的就是作风纪律整顿,规范营区管理,就在小门上安了一个铁栅栏,一把锁锁死了。凌建树在军人大会上宣布,从今往后,所有来往人员一律走大门。没有连长指导员发话,哪怕是一条狗一头毛驴,进出都要凭证件。这天是个星期天,二团战士李太行带了几个兵到侦察连来打排球,一见小门被堵住了,就很恼火地绕了一圈,到了侦察连的大门口,招呼也不打一个,大大咧咧地往里闯。碰巧站岗的是七班副伍小泰。伍小泰首先断喝一声站住,再以齐步走了过去,按纠察规则敬了个礼,客气地问道: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李太行本来就一肚子不痛快,过去他到B—09号院院子里来,小门钻过,墙头也翻过,从大门进来也没谁拦过,没想到这回却遇上了个不识相的连队不识相的兵。李太行当然不尿伍小泰这一壶,骂骂咧咧地说:球,摆什么花架子。你说老子是哪个单位的?老子是把红旗插上亮马山那个单位的。李太行讲这话是有背景的,二团在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中是亮马河战斗的大功团,而李太行的爷爷当时就是二团的团长。岂料伍小泰对这样巨大的背景居然置若罔闻,伸手一拦:证件!李太行蔑视地冲伍小泰冷笑一声说:哥们没有外出证,也没有士兵证,但是今天你这个破大门我进定了。一个坚持要进,一个坚决不放。先是李太行推了伍小泰一掌,伍小泰没有还手,撵上去扯住李太行往外拽,李太行就吆喝几个伙伴往里冲。伍小泰说:你们妨碍我执勤,就别怪我正当防卫了。李太行冷笑一声说:你他妈的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那张种田的脸,你敢拦住老子老子就收拾你。话落手起,挥起老拳打在伍小泰的脸上,大步跨进大门。这时候伍小泰就动手了,倒是没有打人,一个轻猿跳跃,就横在了李太行的前面。李太行又是一拳打过来,被伍小泰伸臂一挡,李太行立马就麻了爪子,并且哇哇大叫——他那一拳砸在侦察兵的胳膊上,就像是砸在了铁棍上,没防着就脱臼了。事情闹大了。等凌建树赶来时,李太行还蹲在地上号叫。问明情况,凌建树对李太行同来的几个兵说,去把你们连队干部请来领人。又对伍小泰说,很好,口头嘉奖一次。这件事情说过去也就过去了,李太行回到二团,让卫生队的医生鼓捣了几下,脱臼的胳膊又恢复了原位,侦察连的营区依然秩序井然。没想到半个月后,师直工科许副科长把凌建树和章尔卓叫了过去,狠狠地熊了一顿。原来李太行是本军已经离休的李副军长的孙子,这小子是老两口尤其是他奶奶的心肝宝贝,李太行在电话里把脱臼的情况加油添醋一渲染,老太太不依了,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们这是打给谁看的呢?一句话,要师里严肃处理。凌建树和章尔卓就把李太行闹事的情况详细地汇报了。许副科长说:你们也别强调理由了,你们侦察连的兵就是操蛋,动不动就耍二百五,咱们当干部的,护犊子护得要是地方。凌建树说:侦察连的兵过去是有毛病,那是有很多原因的。这回不同了,明明是他先动的手,伍小泰不过是正当防卫。许副科长说:说一千道一万,你们还是要从自身找原因。李副军长是咱们部队的老首长,现在老头子离休了,那就更不好办,师首长的意思是,有理没理咱们让三分,给这个兵一个处分,也好向老太太交代。章尔卓一听这话不是个话,倔劲就上来了,说:他这是恶人先告状嘛。什么叫有理没理让三分,这样让下去连队还怎么工作。我们调教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把兵心收拢起来,平白无故地又搞了个处分,伤了兵的感情,我们的工作没法做。许副科长见两个人的态度都很坚决,只好苦笑着说:你们哪,年轻啊,就是意气用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不能给老首长一个台阶,就不能给我们一个面子?章尔卓说:这不是给不给老首长台阶的事情,也不是给不给你面子的问题。关系到一个战士的荣誉,不是一件小事。李副军长没插手吧,我相信他老人家要是明白了真相也不会跟我们过不去的。她一个老太太,一个家属,她懂什么,凭什么发号施令要处分我的兵?要处分就处分我们连长指导员吧,规定是我们制定的,战士执行规定也是执行我们的意志。处分我们可以,处分我的战士不行。凌建树见章尔卓动气了,生怕他把话再往重里说,便赶快截住话头说:这件事情不管谁对谁错,发生了都是不应该的,别说是老首长的孩子了,就是普通一兵,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让人痛心的。我看是不是这样,许副科长你再帮我们解释解释,老太太不明真相,又是一气之下,说说气话而已,未必就非要处分谁,咱们也别重视得过了头。再说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说通了其实也不是个大事。许副科长把脸冷了下来,问章尔卓:你是不同意处分了?章尔卓毫不含糊地说:坚决不同意。许副科长又问凌建树:你呢?凌建树说:我同意处分,但是不能处分兵,要处分就处分我和章指导员。章尔卓笑笑说:老凌这个提议好。这样老太太也不会再找麻烦了,你们也好向师里交代了。许副科长倒显出了好脾气,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们既然是这个态度,我还有什么说的?你们先回去吧。既没说处分,也没说不处分。二人快快地出了师部大院,都觉得心里很不是个味道。凌建树问章尔卓:他们要是硬给处分怎么办?章尔卓抬头看看天,打了两个喷嚏,一边揉鼻子一边说:我看不会。许副科长胆子小,我们两个不松口,谅他不敢来硬的。可是没过多久,就下来一个通知,而且是以师司令部直工科的名义,宣布给侦察连七班副伍小泰以行政警告处分。许副科长没来,是姚干事和侦察科参谋谭杰来宣布的。章尔卓和凌建树一致要求,说:处分就处分吧,我们把这张破纸装到伍小泰档案里,让他背回家就行了,就别集合连队宣布了。姚干事神秘地对凌章说:你们也想得太天真了,老太太就在二团,立等我们回话呢。章尔卓愣了愣,冷笑一声,先咳嗽一下,再骂一句粗话。连队是由值班排长集合的,除了这个排长,再也没有一个干部。章尔卓说:自从你们两位钦差大臣来了,我就病了,我请两个小时病假。凌建树说:这不是闹情绪,我们两个已经跟战士们表过态了,只要是按连队的要求办,再大的责任我们连长指导员承担。现在我们没有把责任担住,鞭子抽在战士的身上,我们不敢面对我们的兵。我要是参加了这个会,那就要先扇自己两个耳光子,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谭杰和姚干事都觉得这样不合适。因为这件事情是直工科定的,侦察科没有什么干系,谭杰就相对轻松一些,开玩笑说:你们都不去,兵们要造反怎么办?凌建树说: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侦察连已经不是过去的侦察连了。你们想怎么训就怎么训,立正一天都没问题。只要我和指导员不发话,你扇他他都不会还手。然后姚干事和谭参谋就到操场去了。兵们果然在立正,在姚干事照本宣科的整个过程,包括伍小泰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一点小动作,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宣布完了就算完了。姚谭二人一离开,凌建树和章尔卓就出现了。连长指导员没说话,兵们照样立正不动。后来章尔卓下了个口令:原地坐下!兵们呼啦一下矮了下去,两腿交叉盘错,两手自然搭在膝盖上。凌建树说:唱个歌吧。值班排长就起了个头,歌声顿时爆发出来——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联在一起联在一起一联在一起……唱了一遍,章尔卓让接着再唱。说今天上午还有两个多小时,你们什么也别干了,就给我唱这首歌,唱他个十遍八遍。于是再唱。兵们把劲憋得很足,一百多束年轻的膛音捆成一缕炸出去,犹如万马奔腾江河咆哮。所有的脸庞都如火焰般鲜艳,一种莫名的激情膨胀着青春的胸腔,豪迈和悲壮的情绪伴随着热烈的歌声自心灵深处腾空而起。兵们在一遍又一遍地唱歌,凌建树和章尔卓便钻进连队的小会议室吸烟。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后来还是凌建树打破沉默,说:兵是好兵,就看咱们的了。章尔卓说: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凌建树说:那张破纸,我给它抽掉就完了。章尔卓笑笑说:你那算什么办法?笨招土招。光抽掉就完事啦?那我的兵不就白受了一场晦气?我让那张破纸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你信不信?做不到这一点,我章尔卓还配当这个指导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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