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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天下. >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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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楼道的尽头,望着楼下潮水般汹涌澎湃的车水马龙,赵越开始琢磨“御敌”方案了。她觉得好笑,那个一门心思折腾电脑的怪里怪气的上尉一片好心要请她去吃涮羊肉,却不明不白地被他的客人当成了敌人,客人现在正在研究孙子兵法,寻思对付主人的战略战术呢。这当然也不全是因为郑松林和王慧如,即使从她自己的愿望出发,也不想去吃所谓的涮羊肉。况且路程又是那样的遥远。按照上尉指引的路线,她要先乘公共汽车,再乘坐地铁到玉泉路,还要倒一次公共汽车,然后步行七百米,才能到达那个零点零零一星级的马二羊肉馆。那里已经是城市的边缘,差不多就是乡村了。即便真的要去,她也必须叫上一辆的士。她可不去倒什么公共汽车。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坐过那玩意儿了。赵越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那个马二羊肉馆是个什么德行。那里想必是打工仔和城市流浪汉经常光顾的场所——在一间狭窄且脏乱的屋子里,弥漫着廉价酒肉和劣质烟草以及浓烈的汗味。当然,上尉有可能安排一个雅间,可是就凭他借去的三百元钱再加上他的口袋底子,在那样的地方,雅间又能雅到哪里去呢?在赵越的记忆里,她几乎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叫着某某餐厅某某饭馆某某酒楼的地方。她想她是该好好琢磨一下晚餐的问题了。晚餐并不等于就是吃一顿晚饭,在现代都市生活里,聚餐尤其是晚间聚餐,有很大的成分已经不是出于生理需要,而更多的是借机进行精神交流或者说是艺术享受。当然,在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艺术,比如他们这个圈子,PX技术就是一种艺术,在晚餐上不一定要谈这门艺术,但是这东西无疑是一块磁石,大家都是因它凝聚而来,明白一点说是因它可能会给大家带来的巨大的利益而来。赵越虽然是第一次到北京来,但从王慧如数次耳提面命的交谈中,也差不多知道了北京餐饮业的精华所在。这里有一些老字号的著名饭店,譬如北京饭店贵宾楼、王府饭店、香格里拉大酒店等等,特色的诸如全聚德东来顺等,但传统菜肴在九十年代已是稍逊风骚。于是就有有识之士慧眼闪烁,瞄准了泱泱大国吃喝消费这块肥沃的土壤,先是列车飞驰轮船穿梭,配合以空中支援,粤潮大菜生猛海鲜纷纷登陆,这是所谓的海洋包围城市,当然是以“洋”取胜,“洋”得让国人目瞪口呆,工薪阶层望而却步。餐桌上鲨鳗游行蟹虾起伏,红黄碧绿雪白娇艳,委实吊了千家万户平民百姓几年的胃口,这些东西却使赵越度过了一个忍辱负重的考验阶段。她讨厌这种吃法。赵越记得她在六年前出道之初第一次吃龙虾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在辉煌的吊灯下面,薄薄的肉片闪烁着纯玉般晶莹剔透的光泽,那委实能够勾起品尝的欲望。她学着王慧如,夹起玻璃纸样的一小块,在芥末里蘸了蘸,含进嘴里,虽然差点儿呛出了眼泪,但是细致品味,的确鲜嫩无比。可是当有人告诉她那是从活着的龙虾身上剥出来的生肉时,尤其是在她看到被掏空了内容的龙虾躯壳上的爪子还在蠕动之后,她差点儿没有呕吐出来。直到此后很久她才渐渐地适应这种吃法。在她投身商海之后,学会晚餐也曾经是她苦修的一门功课。在赵越所经历的海鲜盛筵上,佳肴总是鲜活的,色彩斑斓,造型精美,差不多每道菜都是工序考究精雕细刻的艺术品。以赵越现在的想法,人类就是这样荒诞,有人在孜孜不倦地创造艺术,有人在不厌其烦地破坏美感。明明要吞进肚子里让所有的汤汤水水同流合污,却又不遗余力地把它们修饰得鲜花一般娇艳。一次盛大的晚餐就是一场无情的围猎,美丽艺术的最后结局总是惨不忍睹。三年五载弹指间,眼看“洋”玩意儿也渐渐式微,有走下坡路的趋势,近年于是又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不少“村”、“林”、“寨”、“居”,这就是所谓的农村包围城市,往往是以民族特色出现,以“土”以“怪”取胜。餐桌上出现的东西大多“土”得闻所未闻,“怪”得让人心惊肉跳。洞里爬的,土里遁的,树上蜗的,石后苔的,根上衍的,花草叶菌满桌开放,虫蝎蛤蟆交头接耳。更有飞禽猛兽张牙舞爪,配以粗食杂粮,琳琅满目,雅俗共赏,把一份闪光了几千年的食文化继承得淋漓尽致,发展得空前绝后。事实上赵越在入道最初的几年,对啖食这些东西同样持排斥心理。美酒佳肴之外,又有各种名目的娱乐活动佐餐助兴,家传的是丝竹管弦轻歌曼舞,泊来的是卡拉OK振聋发聩。离开包间并不意味着晚餐已结束,真正精彩的佳肴尚未开始品尝。在相当的时候,吃喝似乎变得并不重要了。请客的倘若囊中羞涩,打几局保龄球,洗一次桑拿浴,或者游泳射击按摩推拿,客人也就红光满面了,彼此都不算寒酸。倘若做东的有更高的追求,或被请的有更深的背景,那就有更加美妙的去处了。几年熏陶之后,无论是土的洋的还是其他各种样式的晚餐,赵越几乎全不陌生了,但是她并没有从这些晚餐中领略到多少愉快。吃自然吃不出所以然,玩起来更是硬着头皮。除了打打高尔夫和保龄球,别的玩意儿她都尽量避免掺和。点子都是男人想出来的,那些在她看来并不好玩的玩意儿,也大都是为男人产生的。这些年来,她基本上都是处在做东的位置上,是呕心沥血的组织者和照顾客人的人。在许多场合里,她基本上是食不甘味。花钱她是不在乎的,无论请谁,只要是必要的,所有的开支包括小费,都有PX公司或者威尔斯集团以及其他的什么公司集团之类的冤大头承担。冤大头当然也不是白冤的,冤了一次,便有几十倍乃至百倍千倍的回报。在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下午,赵越突然从自己的心里滋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厌恶感。近几年来,她亲自张罗或者参与了多少次这样的晚餐?她记不清了,她简直有些惊讶,是啊,这种并非她所学专业的活动,本来确实是有理由厌恶的,可是她过去为什么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厌恶呢?也许是那些明确而又重要的目的掩盖了自己内心的厌恶,也许是在疲于奔命的应酬中累得浑身散架顾不上厌恶,也许是觥筹交错满脸堆笑的时候麻木了厌恶,也许……也许是因为那个上尉或上尉的突兀出现,还有他那一堆阴阳怪气的破电脑?赵越突然震惊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心里竟然潜藏着对那些晚餐们的深沉厌恶。在那种请者与被请者都不可能以诚相待的场合,人的——需要求人的人的尊严几乎每一秒钟都在承受着磨损,尤其是被用作“公关”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漂亮而又气质优良的女人,在那里将会接受各种成分复杂格调迥异的男人的目光的检阅,而且是一遍又一遍的检阅,检阅中当然少不了判断。具有不同素质的男人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对你的形象,你的交际能力,你的实际的专业水平,甚至你的身材你的三围以及你的性格,你的开放或保守程度,你对于哪一类的男人会产生好感等等作出分析,你就像一个美丽的动物,供他们观赏,任凭他们在心里对你随便胡作非为。可是你却永远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八面玲珑全盘照顾滴水不漏。进了餐厅,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准感觉,迅速判明自己可以占据的位置,分析你的言谈举止应该规范的尺度。你的脸上必须永远春风荡漾,给谁敬酒都必须笑容可掬,跟谁碰杯都必须亲昵无间,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个字眼每个词汇都要先在心里掂量过滤一遍,每次敬酒都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你公开在这个人的面前给的热量多了一点,你就必须在暗中给另外一个人以心领神会的亲切,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心里沾沾自喜,认为你其实只对他一个人有点意思,努力做到皆大欢喜。这种结局对于公司或集团是至关重要的。你还必须有一个坚定的原则,哪怕是在极其粗俗甚至在有下流倾向的言行或者举动出现的时候,你也必须做得若无其事,你必须宽容一切,你不仅要显得豁达大度,而且你压根儿就必须以更加灿烂的笑容或举动,让他感觉到你并不在意。如果对方是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他的手里攥着公司或集团的利益,那么,你甚至还有必要让他误认为你对他的行为有默许的意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镇定自若不惊不乍,绝对不能表现在脸上。否则,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东求西央才把客人请来的这顿耗资若干的晚餐,就会因为你脸上流露的“小家子气”而不欢而散,钱白花了力白出了那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你的“失态”甚至会影响到公司或者集团的形象,使长久利益受到损害。那种场合里的男人一般都不带夫人,倘若有谁的夫人尾随而来,那你就更加艰难了,你还得承受那种特别尖锐的审视和判断。这是一件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你既要殷勤备至,又要恰到好处,言谈举止既要体现热情,又绝对不能有丝毫过头的地方。你不仅要向男人们展示你的漂亮和高雅的气质,更必须对女人表示更大的尊重和亲热。你要精心策划给她寻找一个露脸的机会。你必须密切观察她的表情并且洞悉她的内心,及时地把她的酸意控制在发作之前。当危险出现的时候,甚至要竭尽全力为她营造适合于她登台表演的氛围,让她觉得或者误认为她才是宴会的明星,而你只不过是她的奴仆……哦……天啦!当赵越第一次从容地回味她过去张罗或参与过的那些晚餐时,她简直不寒而栗了。那简直就像是一场场残酷激烈的搏斗,在五彩缤纷的玉液琼浆美味佳肴的覆盖之下,在富丽堂皇的餐桌下面,隐蔽着刀光剑影险象丛生的一片密林。而自己……赵越似乎是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原来具有卓越的张罗才能和勇敢的献身精神,曾经无所畏惧地一次又一次地赴汤蹈火而浑然无觉,一次又一次地从各种险恶的旋涡里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而皮毛无损,这简直就是奇迹。那么,是什么东西给了她创造如此奇迹的能量呢?可能只能用利益来解释了……公司的利益,集团的利益,还有她本人的利益。尽管她才只有二十五岁,也尽管她是从国家重点大学里毕业出来的PX技术的高级人才,但是对于利益她仍然是不会拒绝的。美元她是不缺的,但是她仍然永远需要。从某种意义上讲,财富也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创造和积累总是令人愉快的,只要在创造和积累的过程中不丧失自己的原则和人格。赵越把目光投向更远处的楼群,太阳又向西偏了若干角度。北京的天空比起南方的天空,似乎不那么干净。细密的风沙在阳光里轻柔地舞蹈,落在楼道的铝合金窗框上,发出浑浊的声音。视野里很少有树,绿色更是凤毛麟角。偶尔出现几绺树的框架,也只是个痕迹而已,叶子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赤裸裸的枝丫,从楼群缝隙里挣扎而出,如同无数无血无肉的手指伸张在躯体之上,在萧瑟的风中摇曳扭动,毫无生动之处。这种苍凉的景致使赵越更加怀念起她的南方。她的南方凭海倚山,永远是葱茏湿润的,即使在城市的腹地,也遍布着针叶杉和榆槐树,错落有致的绿色和随处可见的姹紫嫣红,不分季节地书写着蓬勃的生机。南方的风又是那样的清澈和温柔,那是从辽阔的海面上升腾的氤氲,同白云一起缭绕在森林和河流的上空,在纯净的蓝天上铺排着明丽的鲜艳。她似乎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心烦意乱了。这里实在是太拥挤和太嘈杂了。二环路三环路永远流淌着汹涌的车流,大街小巷里永远挤满了行色匆匆的脸孔。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呢?他们都在奔向什么地方?他们都在寻找什么?他们是否知道,就在他们拥挤着的这个偌大的都市里面,又有一个从南方过来的女子掺和进来,在由欲望构成的森林里采摘着她的叶片?哈,所有的人都在奔向一个目标,所有的奔走都是为了固守着已有的利益和寻找着新的利益。可是……她又想起了那个上尉。好像只有上尉和他的同伴们是个例外,上尉不可能老是在大街上这么走来走去,上尉的更多的时间可能就是在他的工具房里鼓捣他的那一堆破电脑。那个家伙无疑是一个奇怪的家伙,奇怪得就像他四处收罗的那堆破电脑。他在寻找和追逐什么呢?简直不可理喻。一个现实而且棘手的问题是,上尉仍然没有把电话打进来,想必还在忙乎着请她这位“贵客”吧。还有他的那些兵和他“借”去的女军官们,他们一定满怀好奇和由这好奇滋生出来的热烈等待她的到来。今天看来还真的有了麻烦。赵越能够想象得出来,在那个由三百元钱或五百元钱决定的小餐馆里,那几名男女军人会是以怎样的心情讨论她这个没有露面的“贵客”。那里的氛围同郑松林所计划的晚餐环境无疑有着天壤之别,可是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积极性。军人们是守时守信的。只要他们没有接到她不去的确切消息,他们就势必会毫无动摇地等待下去。这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等待呢?一个人等待另外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一群人等待另外一个陌生的人更是需要理由的。那么他们等待她的理由是什么呢?除了那个草率的电话,似乎没有别的任何理由。而在那个电话里面,也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他们的理由也许正是没有理由。思路到了这样一层,赵越觉得问题更加严重了。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没有利益关系的等待不是一般的等待,这种等待或许有着更为深刻的内涵。这是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境界。她现在开始为自己寻找突围的路线。她想她如果不去,会出现什么情况呢?上尉和他的那些朋友们等了个一场空,显然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他会不会气急败坏?他会不会在心里怨恨她诅咒她?如果她同他是彼此公司或集团的业务联系代表,如果今晚是一次为了项目的约见,那么爽约就算不得什么,至多是交易场上的一次不守信用,只要还有利益的维系,那种关系就绝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爽约就断裂,即使出了问题,也不过是交易上的事情,损失的是公司或金钱,而不是个人的感情——那些交往本来就没有包含个人的感情。如果她同上尉有过深厚的交往,彼此了解,那也好说得多,充其量日后见面道个歉解释一下,或者以别的方式以更够朋友的手段进行弥补,问题也不是太大。可偏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在为了摆脱郑松林的前提下急中生智地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履行一年前的邀请——在赵越看来,那其实压根儿就是一个玩笑,是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之间的一个不经意的礼貌的寒暄。现在看来她是想错了——在这件事上原来也是“军中无戏言”。他邀请她去“涮羊肉”,她又在稀里糊涂中欣然答应了,至少是表现得欣然。答应了,就是承诺,在人与人之间,承诺是一个难以估量的东西,它的作用从零到无穷大。有人说话轻飘如风,有人说话一言九鼎。她对他的承诺是未经深思的,而他对她的承诺则显然不是轻易的寒暄。赵越不禁又动摇起来了。究竟是接受郑松林的邀请,跟王慧如一道一如既往地参加那种司空见惯的晚餐呢,还是当真跑到那个遥远的地方去同那几个当兵的一起去你追我赶地涮羊肉呢?说真的,她越是想突围,却越是对那些神秘的军人们有了兴趣。这种想法不对头,有意气用事的嫌疑,而意气用事在他们的职业中是忌讳的,是不成熟的表现,是要误事的——赵越这样告诫自己。可是怎么才能跟他们联系上呢?联系不上,她就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放下这桩事。在如何圆满解决今天晚餐问题的窘迫思索中,赵越倏然想起了在电视上见到过的一个镜头。那是一群人在做一种叫做拔河的游戏。两拨人各自踞守自己的地盘,攥住同一根粗硕的绳子,两边的人朝两个方向倾斜,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绳索向自己一方拼命地拽动,都企图将坠在绳子中央的红球拉过来,越过对方的界限。如果是势均力敌,就会出现僵持,那是在巨大的力与反作用力的战争中呈现的静态。但是僵持不可能长期坚持下去。松动于是出现了,最初是艰难的、缓慢的,红球离开了中心。另外一方当然不会甘心,于是挣扎,又出现了反复,再挣扎,再反复,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一方溃不成军,阵脚大乱。红球终于越过界限,另一方人仰马翻地夺取了胜利。至此,战争就结束了。赵越觉得此刻自己的思想领域里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拔河,战斗的一方是王慧如、郑松林和那个姓钱的副局长,这一方可以看作是甲方。另外一方则是那个一面之交的上尉,自然就是乙方了。自己呢,就是坠在绳子中央的那个红球。无论是地位还是利益的力量,当然也不能不包括晚餐的规格,前者都无疑比后者强大得多,简直不是一个等量级的。更为偏颇的是,前者的进攻已经开始发动了,而后者却联系不上,显然又处于被动的地位。如此微弱的力量和被动的态势,应该说失败已经是天定的了。可是事情又似乎不是这么简单,要不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呢,为什么还会出现反复呢?她惊异地感受到了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于冥冥之中正在通过一种无形的渠道,不动声色地向她渗透过来。这种无形的力有点像气功,柔软如丝,细微如缕,又凝聚成一束坚韧的磁力,丝丝缕缕地包裹着她牵引着她,缓慢,平静,但是却不容置疑。在四十分钟的时间内,赵越没有能够使自己果断起来。她反而变得优柔寡断了。她觉得她已经不可能用一种轻率的态度来解决上尉的涮羊肉的问题。她仍然需要等待,等待上尉的电话。如果上尉不打电话过来,那她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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