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羽凝霜跟着户部的车辆进了城。一进城，就被等待的刑部干吏带走了。听完她的陈词，廖向沉思了一会才问：“羽姑娘，你觉得……是谁要杀你呢？”

“大人，我觉得无论是谁，还是不要继续追查了。”

“为何？”

廖向诧异。“我只是个医女，若为此引起了什么轩然大波……太后第一个就要杀我了。”

似乎没看到廖向惊讶的表情，羽凝霜继续说：“而您……还是不要跟太子对着干吧。”

“太子？”

“是啊。到了榆林后，萧太医告诉我，兴元医馆负责黑胶的配制，却因为不得法配不出来。我担心太子会责怪。我听龙将军提过，陈将军是太子举荐的。那一晚，若不是龙将军亲自出手，我就死在乱刀下了。”

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廖向微微皱眉。“你知道是谁下手？”

“我不知道。但我出身玉安宫，不论如何总是得了太后的栽培。她老人家最疼太子。”

羽凝霜回答。瞪了她半晌，廖向有些心惊，想了想终于说：“可是……陛下过问。”

“我觉得陛下不希望太子卷进来的。而且，大人远在明都，又往何处查证呢？”

继续瞧了她良久，廖向才说：“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能封了女官。”

弯了弯唇角，“大人过奖了。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午后，羽凝霜面君。她没有提及自己被人谋害，只是表示愿意把药方献给太后，并请皇帝赐名，又把找到灰斑草的经过禀报了一遍，将采摘的功劳归于龙远鸣。见她言辞得体，更没有拉扯是非，皇帝很满意，就问：“灰斑草容易种植吗？”

“不难的。但臣妾建议在城外寻一处山地栽种。”

“为何呢？”

“灰斑草根有毒，单独种植更好，也安全些。”

“有毒？”

“是的。但只要不吞食，不会有事的。”

琢磨片刻，皇帝赐名：黑元胶。随即，颁下赏赐，嘉奖羽凝霜献药并协助平息疫病之功。责成户部派人跟随羽凝霜到城外寻找合适的药圃，又命她与兴元医馆协同配药。退出静安宫，安荣已经在等她了。玉安宫外，夏翊衡站着。见到她的脸透着种莫名的苍白，忙问：“霜儿，你没事吧？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用眼睛微笑了一下，她回答：“没事。”

知道此时不宜多问，夏翊衡就说：“皇祖母要见你，小心些。”

她点头。进了偏殿，只见苏太后独坐。此时，距离她离开玉安宫已经过去四个月有余了。顿了顿脚步，羽凝霜走过去行礼：“叩见太后。”

审视了她好一会，苏太后才问：“小小，你故意诓骗哀家说献药，是为了参加药王节，找机会脱离皇宫吧？”

“臣妾确实想参加药王节，但献药是真的。臣妾能入围前十，就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羽凝霜从容回答。“意外？”

惊讶她的说辞，苏太后想了想问：“为何？”

“那一日出榜，臣妾只排在十二。”

苏太后一怔。“但十皇子安排又赛了一场。臣妾能入围……是因为十皇子悄悄照顾。”

羽凝霜似乎犹豫了一下，补充。“衡儿？”

“是的。那一日问药，来求医的全是军中将官。臣妾自小在山中长大。山民攀爬采摘，跌伤摔伤是常见病，所以，对外伤刀伤确实颇有心得。问药的人全是外伤，治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加之黑元胶确实有效，才侥幸入围。”

“……”“之后臣妾生病，醒来就见到旨意，没等搞清楚就跟着医官署出发了。到了榆林才从萧太医那里得知后来的种种……臣妾也觉得挺意外的。但之前的药方确实有些瑕疵，所以多年来，先祖从不曾拿出来售卖呢。”

沉思了一会，苏太后召来夏翊衡询问。没想到羽凝霜会这么说，夏翊衡愣了一下，急转念笑道：“是啊。孙儿不就是想着您嘱咐要让小小出风头吗？”

“胡闹！有你这样作弊的？”

“其实这件事都怪三哥。”

见苏太后一脸不高兴，夏翊衡眼珠一转，把宁王扯进来做挡箭牌。“关你三哥什么事？”

夏翊衡飞快地把逍遥坊开赌局的事说了一遍。“您看，一赔十呢。不仅孙儿动心，很多人都下注。晋阳姐姐和关子寒下了七千金。试药的人都是关子寒找的。”

“……”“五哥、十一、十四，还有几位公主都下注了。听说陈国公府、杨氏、余氏还有乔家的几位公子都参加了。”

夏翊衡嬉笑着摊摊手：“当时关子寒答应赢了分给我三成。哈哈。孙儿想着您的嘱咐，就……睁只眼闭只眼。”

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无语，苏太后瞪了他半晌，吩咐人传宁王进宫。很快，宁王来了。听了苏太后的诘问，宁王更是不以为意。不但坦然承认，还指责夏翊衡作弊害得自己赔了很多钱，并向苏太后索要三成灰斑草的供应权做为补偿。苏太后正被宁王气得倒仰，十四皇子和晋阳公主来了。姐弟俩带来一株灰斑草，抱怨被璇玑坊讹诈了五千金，恳求太后主持公道，分给他们二成的灰斑草供应权。四个人七嘴八舌地在殿中搅局。羽凝霜独自跪在一旁，垂眸暗笑，猜测到底是宁王找来的帮手，还是夏翊衡提前安排的。没等苏太后沉下脸来骂他们，端王走进来，还捧着个花盆。身后跟着瑞王。一进来，端王就说：“皇祖母，您看。孙儿花了一万金才买了两株灰斑草。孙儿也是一片孝心，您跟父皇说说，分给孙儿三成的供应权吧。”

“……”瑞王却说：“皇祖母，据说太子给您送了一批黑元胶，孙儿想要三百块。”

闻言，苏太后愣住了，旋即拍案斥道：“胡扯！一个个的都不省心，都给哀家住口！”

鸦雀无声。看着一群孙儿孙女在殿中杵着，苏太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生谁的气，又该如何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