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御书房，端王就进了千红馆。他是来找夏翊锦的。把御前的所见所闻描述一遍，端王有些不解：“父皇没追究，太后骂了十弟一顿，没怎么样呀。”

觉得很好笑，夏翊锦问：“那你要如何？”

张口结舌，顿了半晌，他才问：“那……我还平白地惹了太后不高兴。”

“你想做太子，就是跟太后对着干。怕，你还争什么？”

沉思半晌，端王点头。“乔正是阁台中丞，辅政有功。这样的重臣就因为孙女拒婚而获罪，只会让人诟病。无论父皇，还是太后，都不会让太子为了婚事背上暴戾残酷的罪名。”

“……”“锦青不是龙远鸣。她拒婚，后患肯定有，但父皇还是会网开一面的。可此后，乔家不会再靠拢太子，对你才是好事。”

端王一怔，琢磨半晌，似有所悟。“至于十弟……无论他怎么想的，太子必定怀恨。太后偏爱太子，对十弟就难以宽容。十弟是个聪明人，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夏翊锦继续点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端王拍案。“三哥，原来……你说试试，是这个意思啊。对。这样，马屁精就不会帮着老二了。哈哈。”

一想到夏翊衡不会再添乱，端王大喜。“依我看，二哥不会容得下十弟的。看看就知道了。”

端王离开后，夏翊锦进了书房密室，看着那方棋盘。“先生觉得如何？”

中年文士摇头。“太后下错了棋。如此做法，乔氏必定介入权争，但不会帮太子。”

“太后只是看不得他受委屈。老人家终究是老了。”

夏翊锦轻拨棋子，淡淡一笑。与此同时，夏翊安正在承庆殿假意安慰杨皇后和太子，义愤填膺地谴责夏翊衡给太子下套，害得他失了颜面。太子本就满心不快，被他煽风点火，觉得夏翊衡是故意跟自己争夺锦青。闹到最后，瞧不上自己的女人，他还不屑一顾，顿时怒火熊熊。一起离开承庆殿后，夏翊安又劝：“二哥，你别烦了。但你这些日子还是少到街上逛。看来，郡主不会再入宫请安，你心烦就在宫里走走，免得撞见了尴尬。”

“哼！”

“我是为你好。美人多了，不少她一个。但太后也被气得不行。她最疼你，你没事多去请安。”

想了想，太子觉得夏翊安是帮着自己的，拍了拍他的肩：“好。”

不到半日，锦青拒婚的事就传遍了各大世家。原本有意迎娶她的各家立即偃旗息鼓，甚至叮嘱自家的女儿疏远锦青，免得召来无妄之灾。锦青却无暇顾及外面的见风转舵和世态炎凉。回到府里后，她独坐闺房垂泪。无论夏翊衡在御前说的话是真是假，都让她觉得自己钟情错付，伤心不已。之后的日子，锦青没精打采，心情抑郁之下就病倒了。见女儿凄凉如此，丽云和乔驸马都暗骂太子蛮横，又骂夏翊衡无情，对他们都没有好感。一日后，羽凝霜从夏翊衡处得知了锦青拒婚的始末。意外之余，羽凝霜对锦青多了分欣赏。寻思片刻，她突然问：“那她岂不是很伤心？”

“伤心？”

“你那么说，她肯定很难过吧。”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夏翊衡只得回答：“我说的是实话。”

“……”“霜儿，你为何关心她？之前你对她没有好感的。”

“我可怜她。”

无语。夏翊衡搞不懂她的逻辑，顿了一下才说：“安荣说，太后回到宫里又把乔家、锦青、我、五哥挨个咒骂一顿。还在宫里发脾气，好几个人无端被打了。”

见他眉间难掩阴霾，羽凝霜暗叹，安慰道：“要不是端王告状，这件事扯不到你身上的。”

“……”“这些日子殿下别进宫。太后不待见你，你去了只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在太后眼里，我们这些孙子都是假的，只有二哥才是父皇的儿子呢。”

夏翊衡摇头，有些自嘲。“跟老人家没法计较。至少，陛下没那么偏心。”

“是啊。要不是父皇发话，乔家或许就全部下狱了。”

不再说话。羽凝霜倚着他，一起发了一会呆，她突然说：“殿下，其实这件事，或许不是坏事。”

“嗯？”

夏翊衡一鄂。“太后见不得太子受委屈，才替他出头。但从长远看，她的做法对太子毫无好处。”

“什么意思？”

“你回想一下，太后当时骂你，其实还在骂乔家。是不是？”

回想了一会，夏翊衡点头。“她的最后一句话，我觉得是说给乔家听的，也是警告我们疏远乔家。”

“对啊。可乔家不是龙远鸣。乔家是望族，代代仕宦，不可能毫无底蕴。只要乔家认定太后必定怀恨，太子必定报复，他们会坐以待毙吗？”

没想过这一点，夏翊衡猛地凝眸。“依我看，郡主拒婚，其实是一个展现太子气量的机会。若能大度的体恤，反倒有机会为他赢得乔氏的认可。他想迎娶郡主，不也是为了她的家势吗？但结盟有很多方式，姻亲只是其一。可……闹了这么一出，太后还说了那么些话，乔家必定警惕。他们不会是省油的灯吧。”

琢磨着，夏翊衡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太好了。哈哈。败笔。真是个败笔。”

笑了一会，他拥住她夸奖：“霜儿真聪明。”

见他高兴起来，羽凝霜又笑着打击：“但你让郡主伤心，他们肯定看你不顺眼的。”

“无聊！管他们。”

这场拒婚的风波后，夏翊衡明了了苏太后的态度，彻底放下了期待。既知老人家心里只有太子，他便把心思集中到前朝的政务上。借助专管军需的差事便利，他与白龙军、金焰军中的很多将领更加熟悉起来，兵部的事务也做得可圈可点，渐入佳境。锦青再也没有出现过。羽凝霜依旧每日早上在药圃照看灰斑草，午后在兴元医馆配药。日暮时，夏翊衡忙完公务就来找她，两人相携四处游玩，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