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亥时初刻,一名司药的小太监来到翠柳居。一刻后,羽凝霜拿着药箱,拐出翠柳居,消失在通往医官署内院的回廊上,绕了一会,她转过一座假山,进了一间很小的屋子。屋里坐着一个宫装女子,似乎盯着桌子在出神。正是梁桂。年余不见,羽凝霜觉得她似乎精神了不少。站了站,她走过去笑着问候:“尚宫大人,久不见了。不知那药有效果吗?”
闻声,她抬起头来,报以微笑。“小小,多谢你。那药有效,这些日子感觉腿上的力气恢复了很多,痒痛也减轻了一半。”
听到有效,羽凝霜点头。“那就好。没想到尚宫这个时候来。”
“太后去了晋元宫,安荣随行,我才能寻机来的。”
“嗯。事不宜迟,我先看看你的腿。”
“有劳你了。”
摇头,她回答:“还要谢过尚宫提醒。否则……”明白她的意思,梁桂就说:“若不是黑元胶的价值,太后不会息事宁人。但你还是要当心些才好。”
默默点头,不再多说,羽凝霜打开药箱。解开梁桂膝盖上裹着的毛布,羽凝霜美目微瞪。入目的皮肤惨白灰败,还隐隐地泛着一丝暗紫。膝盖附近大片皮肤已经皱缩,萎靡,骨头突起,似乎触手可及。单凭肉眼能看到一丝丝有些发黑的脉络密布在皮包骨上,有种诡异的狰狞。没想到她的病这样严重,羽凝霜以手指轻触了一下,就问:“很疼吗?”
苦笑摇摇头,“只是疼就好了。”
“是什么感觉?”
“每逢晨昏交替,便痒痛,好似被无数细齿啃咬。从子时到卯时,好似有股奇寒从骨骼中冒出来,蔓延周身,即便睡着也会被冻醒,根本无法成眠。抱着暖炉,却会觉得骨骼如火焚。寻常时候,都是麻木的,好似没有腿。”
微顿,她问:“但尚宫还能行走?”
“是啊。很诡异吧?”
默然片刻,羽凝霜终于问:“尚宫真的是摔伤吗?”
沉默许久,梁桂凄然一笑。“我觉得不是,可御医都说……是。”
斟酌着,羽凝霜说:“今晚的话,尚宫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好。”
“这不仅是摔伤,而是……你摔倒受伤后,有人用刀刺伤了你的皮肤,再把毒混在伤药里给你抹上。那是慢毒,至少数月,才能沉落并附着于筋脉之上而成痼疾,蚕食肌理,耗散血气,却不致命。”
“……”“晨昏之交必定发作,那你每一日都在那时侍奉用膳,感受如何?”
梁桂瞪大眼看着她,好久后,低语:“难怪久治不愈,又说没有药,原来是要等药力完全渗透啊。”
“……”“这种毒是何名呢?”
没回答,她只是说:“幸好抹得不多,又在膝盖上。若是……在背上、腰上……一旦沉入脉络,便会筋骨萎缩,血脉枯竭,药石难救。”
那叫焚筋散,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歹毒之物。所幸,她懒得杀你,只想狠狠地教训你,日复一日地折磨你。否则,若是先留暗伤再下毒,焚筋……你早就活活疼死了。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两句,羽凝霜却没说出口。此时,再想起太子夏翊桓的骄纵狂妄和睚眦必报,似有所悟。难怪老人家那么疼爱太子……原来是,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