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懿深吸一口气,还抓着床帐的手猛然将帐子全部掀开,她睁大眼睛,想知道没被月光照明的地方是不是藏着一个黑影子。 “公主?”
外间守夜的香薇听到动静,轻步走了进来,她点了烛火,见到公主长发披散,一张脸透着苍白,不禁加快脚步,“公主可是魇着了?”
昭懿将手心收紧,缓了神情,“香薇,我想喝水。”
“奴婢这就给公主倒。”
香薇背过身去时,昭懿又低头看了下手心的耳珰,的确是她丢失的那只。那夜从马厩回来,耳珰就不见了,香眉还派小宫女找过,怕掉在碧纯宫哪个角落。 什么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碧纯宫,甚至进到她的寝殿,站在她的床边,将耳珰放在她的枕旁? 手心里的耳珰雪白晶莹,一丝刮痕都没有,像是一直被人珍重以待。昭懿沉默地把耳珰放到枕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过那个混进她宫殿的贼人却不是这样想,在第二天晚上的深夜,昭懿突然醒了。 她醒的原因是前一夜耳珰的出现,导致她今夜睡得不熟,而醒来的瞬间,她就察觉自己旁边有人。 过于黑暗的床帐内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即使眼睛睁得再大,但她就是知道有其他人的存在,不是她的宫女。 鼻尖嗅到很淡的味道,像是草料混着冰雪,是一种莫名很清新的气味。气味之外,帐中隐隐流淌着一股热气。 昭懿上一次闻到这种味道,以及感受到这种热气,是被那个菩萨蛮男奴禁锢在怀里的时候。 她张嘴要叫人,可一只手先捂住她的唇。 明显覆有粗茧的手将她的口唇捂得严严实实,连带口唇旁边的肌肤也被蹭得生疼。昭懿呼吸重了重,抬腿要踹人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她已经能确认无礼之人是谁,除了惊愕对方能神出鬼没两次进到她的寝殿,剩下的想法就是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这个男奴的存在。 如果被人知道大昭国的公主寝殿出现一个菩萨蛮男奴,无论是父皇,还是皇兄昭霁元一定会彻查,也许会派来女医,检查她的身体,届时她失贞的事很有可能暴露。 其实她不怕她失贞的事被人知道,只是担心这件事被知晓,她就无法去和亲了。 所以她能做的是—— 不动声色地杀了这个菩萨蛮男奴。 她本来不想要了菩萨蛮男奴的命,是这个人不识趣。明明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事就结束了,可是这家伙弄不清情况,还胆大包天一而再地闯进她的寝殿。 心里下定主意,面上却是轻微地挣扎,像是被吓到的无辜少女,毕竟大昭国的公主才十六岁,哪怕做出在马厩里跟人野合的事,但依旧会害怕半夜闯进宫殿的贼人。 轻微的挣扎让昭懿本就散着的青丝如瀑布落了一床,惊吓过度一般,泪珠也从眼眶里流出,滴落在来者的手上。她口唇里溢出轻微的唔唔声,娇软的声线在此刻听上去,更为诱人。 眼泪好像成了什么烈性毒药,昭懿感觉到捂住自己口唇的手抖了一下,紧接着,那只手松开,有风从帐外吹了进来,继而鼻尖一直嗅到的气味消失了。 那个菩萨蛮男奴走了。 来得神出鬼没,离开也悄无声息。 昭懿愣神了一会,爬坐起来,抬手掀开床帐。今夜是个无月夜,殿中黑漆漆的,唯有开了小半扇的菱花窗那儿有着微弱的光,是廊下的宫灯照落。 她用手指把脸上的泪水擦了擦,又用力地擦拭自己的唇。 - “公主昨夜没睡好吗?”
香薇看到昭懿眼下淡淡的青黑,立刻叫人取了煮熟的鸡蛋,用上好的丝帕裹着,轻轻在昭懿的眼下肌肤滚着。 昭懿坐在梳妆台柩前,有些出神。昨夜的事不是她在做梦,那个菩萨蛮男奴至少两次出入她的碧纯宫。 经过一夜的冷静,她也盘算了些东西。 那个菩萨蛮男奴不简单,至少在武艺上,像这种男奴,在深宫里是比太监还要低贱的存在,因为驯马术了得,才能在宫里谋得生计,但一个稍有权力的太监都可以随意要了菩萨蛮男奴的命。 女奴待遇倒比男奴好上不少。菩萨蛮女奴,出了名的肤白貌美,是豢养在深闺的宠奴。 那个菩萨蛮男奴武艺如此了得,怕是随便杀个人都轻而易举。昭懿皱了眉,开始后悔那晚挑了个这么麻烦的人。 但这件事还没有完,那个菩萨蛮男奴好像清楚她不想将此事传出去,熊心豹胆地又来了。 昭懿就是防他来,特意让香眉就在足榻处守夜,可等她再次半夜惊醒,香眉正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那个菩萨蛮男奴明目张胆地坐在她的床榻上。 床外烛火晃晃,他那双绿眼珠子像宝石一般璀璨,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他似乎还是洗了澡才来的,发尾、身上都沾有水气,手里摊着一块布料,而布料里是一块糕点。 昭懿认了下,才认出那糕点是最寻常的桂花糕。桂花糕没什么,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装桂花糕的布料,那是她的小衣,曾被菩萨蛮男奴抢去了。 她一件小衣,在少年手里精巧玲珑得宛如一块略大些的丝帕。昭懿一下子涨红了脸,既羞又怒,这人什么意思,居然拿她的小衣装糕点。 可恶的是菩萨蛮男奴见她瞪着装糕点的小衣,不知道误会了什么,竟然把手越发伸过来,就快凑到她的唇边。她惊怒之下,一把打翻,糕点从小衣滚落在床。 菩萨蛮男奴见状拧起眉,绿眼珠里闪过迷茫,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而昭懿早就气得不行,她已经很少这样生气,明明前世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气愤。 “你故意来羞辱我?”
她语速极快,“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就算你把那晚的事情说出去又如何,我是公主,自然有人想方设法维护我的名声,而你到时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菩萨蛮男奴盯着昭懿看了一小会,伸手把掉在床上的桂花糕捡起。 “很好吃。”
他声音是处于变声期的少年音,嘶哑中带着点青涩。他很认真地推销手里的桂花糕,似乎还准备喂给昭懿,被昭懿扭开脸躲开,才一脸失落地把桂花糕重新用小衣包好。 昭懿耳垂已经红透了,她的小衣是最最贴身之物,现在却被这个卑贱的菩萨蛮男奴用来装糕点。 她咬了下唇,心里的杀意更添了几分。 心里正飞快想要怎样杀了这个菩萨蛮男奴时,对方冷不丁又开了口,“怎样才可以哄你开心?”
什么? 昭懿有些惊愕地望向菩萨蛮男奴,没有被马厩那夜欲.望掌控的菩萨蛮男奴此时意外透着纯真。 他是异族人,长相也是异族长相,不仅长了一双绿眼珠子,高眉深目,鼻梁如山脊挺拔。小麦色的肤色让他具有野性,仿佛他该生活在草原上,纵情在马背上,享受着风,享受着最艳的日光,而非被禁锢在深宫,当一个卑微的奴隶。 他不错眼地盯着昭懿看,有些笨拙地说:“你昨天哭了。”
原来是来道歉的吗?那块糕点是特意拿给她吃,想哄她的? 昭懿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她是公主,也就是前世落难,才在吃食上被人苛待,但前面十六年,她锦衣玉食,桂花糕这等寻常之物,一般都是翠璇这种小宫女吃的。香薇她们跟着她多年,都不怎么看得上桂花糕。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不用你哄我开心,只要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这样的话,她可以饶他不死。 “做不到。”
菩萨蛮男奴却一口拒绝了,甚而当着昭懿的面,十分孟浪地指着自己的下腹,“我每天都想你,很疼。”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