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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在古代当太监这么赚钱吗 > 也不是第一次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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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之舟离开之后, 本想回内侍别省自己的屋舍休息。  他从清思殿毯场向西绕行,没走多远,便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清晖阁附近,月影之下, 那人身材挺拔高大, 面容温和。  如此温和的容貌, 却将鱼之舟吓得一个激灵, 后退了两步。  沙沙……  鱼之舟正巧踩到一段枯枝,树枝发出脆响,对方又是个练家子, 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一下与鱼之舟四目相对。  是吐蕃特使——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看到鱼之舟,目光有些玩味, 甚至对着鱼之舟笑了笑。  不知没庐赤赞在吐蕃如何, 但他的容貌身量放在中原, 那绝对是可圈可点的类型, 尤其没庐赤赞为人温和, 这一路出使,无论是吐蕃的官员, 还是大唐的官员, 都被他打典的稳稳妥妥, 没有一个不称赞没庐赤赞的。  但就是这样的容貌与气度,鱼之舟看在眼中, 眼眸猛地一缩,愣是一句话没说, 调头疾走, 几乎生怕没庐赤赞会追上来一般。  没庐赤赞见他离开, 也没有出言阻止,反而迈步跟在其后。  鱼之舟身量不高,属于瘦削的类型,步伐也不大,而没庐赤赞身材高大,腿长步阔,不需要如何着急,闲庭信步的跟在后面,便能轻而易举的追上来。  鱼之舟埋头快走,一路往偏僻的地方钻,身后的没庐赤赞不紧不慢的跟着,到了没人的地方,没庐赤赞突然收敛了亲和的面容,加快脚步,长臂一捞,一把捏住鱼之舟的手臂,将人拽住。  “嗬!”

鱼之舟吓了一跳,想要挣扎,但是无法摆脱没庐赤赞的怪力。  没庐赤赞拽住他,将人拽回来,低头对上鱼之舟惊恐的面容,笑道:“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相遇。”

刘觞无意间看到鱼之舟和没庐赤赞,立刻将天子交给其他小太监,风风火火的追上来。  没庐赤赞是练家子,刘觞也不敢靠得太紧,有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远远的看着他们。  没庐赤赞拉着鱼之舟,二人距离很近,似乎在说些什么。  “听不清楚啊……”  刘觞躲在假山后面,探着脖子努力倾听,距离这么远,实在听不清楚,而且……  如果刘觞听的没错的话,没庐赤赞说的压根儿不是中原话,就算刘觞听得清楚,也完全是听天书,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刘觞眯了眯眼睛,当真奇了,没庐赤赞与鱼之舟说话,竟然说的是吐蕃的语言,鱼之舟一个大明宫的内侍,也不曾听说他会翻译,听得懂么?  很快,刘觞便发现,其实鱼之舟听得懂。  因为鱼之舟的面色变得一片煞白,暗淡的月影之下,鱼之舟惨白着脸,随着没庐赤赞的话,一直在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仿佛筛糠一般,还伸手推拒着没庐赤赞,应该是在挣扎。  刘觞眼眸转动,左右听不懂,就算偷听,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不如……我过去替鱼之舟解围,如此一来,鱼之舟便会感激于我。  虽鱼之舟只是一个内侍,官职远远没有宣徽使大,但鱼之舟每日都会侍奉天子李谌,在李谌跟前是说得上话的,如果能把鱼之舟拉拢过来,知己知彼,也是个好事儿。  打定主意,刘觞当即迈步出去,使劲踏着步伐,仿佛一个大脚怪,恨不能十里地外便可听到他的跫音。  刘觞一脸浮夸的表情,装作路过,惊讶的道:“哎呀,特使大人!”

没庐赤赞何其机警,听到跫音立刻松开鱼之舟,并且后退半步,和鱼之舟保持距离,拱手笑道:“宣徽使特使。”

刘觞道:“特使大人怎么在这里?”

没庐赤赞并不惊慌,很自然的道:“外臣方才醉酒,出来散一散,没成想中原的宫殿如此恢弘气派,外臣一时迷惘,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刘觞道:“无妨无妨,本使来替特使引路吧?”

“那就有劳宣徽使特使了。”

没庐赤赞作礼。  刘觞让了一步,拱手道:“特使,请!”

“请!”

二人离开,刘觞特意转过身来,对鱼之舟眨了眨眼睛,摆摆手,示意他自行离开。  鱼之舟手腕上还隐露着红痕,是方才没庐赤赞力气太大留下的,他呆呆的立在原地,看到刘觞示意,这才回过神来,匆忙离开,一路跑着往内侍别省而去。  刘觞总觉得没庐赤赞和鱼之舟认识,不只是认识,而且有猫腻。起初刘觞只觉得鱼之舟认识没庐赤赞,但是经过刚才一事,刘觞可以肯定,没庐赤赞也是认识鱼之舟的,只是在人前刻意伪装了起来,没庐赤赞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没有将情感外露罢了。  不过……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何认识的,鱼之舟为何如此惧怕没庐赤赞,便不得而知了。  接风燕饮一直持续到很晚,很多官员,还有吐蕃使者们全都留在了大明宫中过夜,刘觞身为宣徽使,第二日一大早,要负责送这些官员回别馆。  第二日一早,刘觞早早起身,麻利的处理了这一切公务,这才休息下来,得到喘息的机会。  刘觞刚坐下来饮杯茶水,阿爹刘光便来了宣徽院。  “阿爹!”

刘觞笑着迎上去,刘光给他擦了擦汗,道:“一早上便忙到现在,累不累?”

“不累!”

刘觞心说,这哪跟哪儿啊,和往日社畜加班比起来,简直就是绝佳的工作,而且还是铁饭碗,偶尔忙碌,平时都是摸鱼!  刘觞道:“阿爹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刘光点点头,道:“刚才听内侍别省的人说,鱼之舟今日告假了,没有去紫宸殿侍奉。”

“告假?”

刘觞奇怪。  要知道,鱼之舟可是大明宫有名的“劳模”,旁人都有休沐,只有鱼之舟不要休沐,天子随传随到,什么时候都在伺候,也正是因此任劳任怨,天子才会将他留在身边,自从李谌做太子以来,就没有将鱼之舟换掉过。  刘光道:“我打听了,是真的病了,方才天子还遣了御医过去,说是害了风邪,有些发热。”

刘觞道:“既然如此,咱们合该去探病才是。”

鱼之舟官衔不大,但很能说得上话,昨儿个刘觞才给他解围,今日再去探病,顺便拉近距离,也是好的。  刘光笑道:“阿爹便知道你的心思,礼品都准备好了。”

两个小太监捧上礼品,刘觞与刘光二人便往内侍别省去探病。  两个人到了鱼之舟下榻的屋舍,大门紧闭,外面有一个小太监侍奉,那小太监见到他们,立刻作礼道:“拜见枢密使,拜见宣徽使。”

刘觞道:“起吧,不必拘礼。鱼公公可在里面?”

小太监道:“回宣徽使的话,正是,鱼公公害了风邪,有些发热,御医刚刚来看过。”

刘觞道:“不知鱼公公歇下了没有,你去通传一声,若是没有歇息,我们进去探探病。”

“是,奴婢这就……”  小太监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屋舍中传出一阵大叫:“不、不要……不要……”  众人吃了一惊,屋舍里难道还有其他人?那呼叫之人分明是鱼之舟!  刘觞顾不得太多,提起一脚,直接踹在门板上。  哐!!!  屋舍大门一下被他踹开,重重砸在墙面上,狠狠反弹回来。  众人冲进舍中,奇怪的是,屋舍中空空如也,并没有其他人,唯独鱼之舟一个人躺在榻上,面色赤红,涔涔的冒着汗,紧紧蹙着眉头,兀自昏睡着。  小太监松了口气,道:“枢密使、宣徽使,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鱼公公平日里便有梦魇的习惯,怕是梦魇又犯了。”

“做噩梦?”

刘觞道。  “正是。”

小太监回话:“鱼公公时常做噩梦,早些时候那是每每入夜都会做噩梦的,最近梦魇的次数减少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犯。”

“不要……不要……”鱼之舟躺在榻上,死死闭着眼睛,沉浸在噩梦之中,双手攥拳,使劲摇着头,喃喃地道:“不要打……不要打我……不要再打了……”  鱼之舟的指甲修剪的圆润,却几乎扎进掌心的软肉中,眼角也有滚滚的泪水流淌下来。  刘觞这个人,最见不得旁人哭了,尤其是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简直比小奶狗哭起来还要可怜。  他走过去,轻轻晃了晃鱼之舟的肩膀,道:“鱼公公?醒一醒,鱼之舟!”

“嗬!”

鱼之舟惊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床顶,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惊觉自己只是做梦,缓过神来,连忙挣扎着起身:“枢密使、宣徽使……”  刘觞压住他,不让他起身,反而扶着他躺下来,还试了试鱼之舟的额头,道:“这么烫手?快躺下来,把被子盖严实了。”

鱼之舟面颊殷红,嘴唇却发白,烧的浑身没有力气,干脆躺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道:“恕小臣失礼。”

刘觞道:“这种时候了,便不要拘这些小节,太医说你感染了风邪,要好好静养。”

鱼之舟道:“多谢宣徽使关怀。”

刘觞道:“我与阿爹听说你病了,便是来看看你,你病的这么严重,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们在这里也是打扰你,就离开了,你若是实在难受,再把御医叫回来看看。”

鱼之舟点点头:“多谢宣徽使。”

刘觞把慰问的礼品全都拿过来,嘱咐了小太监照顾好鱼之舟,这才和刘光离开了内侍别省。  二人走出来,刘觞道:“这个鱼之舟,看起来倒是有什么幼年阴影似的。”

“阴……影?”

刘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觉得倒是贴切。  经过他这么一说,刘光道:“是了,你之前让阿爹去查鱼之舟,这鱼之舟的底细清清白白,什么也查不到,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姊妹,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是什么?”

刘觞追问。  刘光压低了声音道:“鱼之舟并非入宫之后才净身的。”

“这是何意?”

刘觞难得有些迷茫。  对于净身这种事情,刘觞是不了解的,毕竟他穿越而来之前是个正常的男人,哪里会对这等事情有研究。  刘光道:“鱼之舟是先净身,再入宫的,但阿爹查了刑部的档案,并未有查到鱼之舟宫刑的案卷,换句话说……鱼之舟是因为刑罚之外的缘故,变成了一个残废,因而才会入大明宫讨生活的。”

刘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加之方才鱼之舟在梦魇之中,总是喊着“不要打我”,说不定鱼之舟早年遭遇过什么欺凌,竟落下了残疾,所以才不得不入宫讨生活的。  “唉……”  刘觞叹了口气,道:“是个小可怜儿。”

大唐与吐蕃会盟之前,还有些时日,吐蕃的使者们都住在别馆,偶尔会进宫朝拜,参加宴席等等。  今日特使没庐赤赞进了宫来,刘觞正巧碰到,拱手道:“特使大人。”

没庐赤赞道:“宣徽使特使。”

刘觞道:“特使大人这是去见陛下?”

没庐赤赞笑道:“其实外臣已经见过天子,外臣在这里,是特意等候宣徽使的。”

“等本使?”

刘觞道:“不知特使大人有什么吩咐?”

“吩咐实在不敢当,”没庐赤赞道:“宣徽使实在是折煞外臣了,外臣这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

刘觞笑眯眯的道:“特使大人可能不了解我们中原的语言,也不了解我们中原的习性,这‘不情之请’的意思,就是不便开口,若是放在我们大唐,一旦知道是不情之请,都不开口的。”

没庐赤赞一阵语塞,眼皮狂跳了两下,绷着的笑容差点破功,干笑道:“宣徽使大人好生幽默,便不要打趣外臣了。”

不等刘觞拒绝,没庐赤赞道:“其实外臣是想请宣徽使应允,见一见琛璃。”

“哦,原是如此。”

刘觞点点头:“的确是不情之请了。”

琛璃乃是吐蕃细作,吐蕃使者来到长安之后,对琛璃只字未提,刘觞还以为他们忘了琛璃这个人,没想到今日没庐赤赞倒是提了出来。  刘觞话锋一转,又道:“特使大人您言重了,其实这也并非什么不情之请,琛璃乃系我大唐抓获的俘虏,咱们会盟,不也要围绕着俘虏的话题么?特使想要见一见俘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俘虏俘虏俘虏!刘觞一开口,那么多俘虏,每一句都像锥子一样刺着没庐赤赞的耳朵。  没庐赤赞的脸皮又紧了一分,终究还是笑脸相迎:“宣徽使言之有理,那既然如此,宣徽使的意思是……?”

刘觞点点头,大度的道:“自然,本使做主了,可以让特使大人见一见俘虏。”

“多谢宣徽使。”

刘觞把自己的宣徽令拽下来,递给没庐赤赞,道:“拿着本使的令牌,你可畅通神策军牢营,特使大人快去探望俘虏吧。”

“多谢……宣徽使。”

没庐赤赞耐着性子接过宣徽令,立刻转身往牢营而去。  “宣徽使。”

没庐赤赞刚走,便有人绕了出来,不赞同的看向刘觞,道:“宣徽使让吐蕃使者去见俘虏,恐有不妥。”

“原来是刘大人啊!”

刘觞笑眯眯的道。  那一板一眼,不赞同刘觞举动的人,正是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  刘长邑道:“吐蕃特使心机深沉,此番去见俘虏,必然有所动静,并不单纯的是探监,宣徽使贸然让特使前去牢营,就不怕吐蕃人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么?”

刘觞挑了挑眉,道:“小动作?本使就怕他们不搞小动作。”

“宣徽使的意思是……?”

刘觞一拍手心,理直气壮的道:“他们会搞小动作,本使便不会偷听吗?”

刘长邑眉头一挑,偷听?  刘觞凑过来一些,笑眯眯的看着刘长邑,道:“听说刘御史博学古今,通晓吐蕃语言?”

刘长邑点点头:“是通晓一些。”

刘觞道:“好就好办了,咱们一起去偷听吧!”

说着,拉住刘长邑的手,非要拖着他一起去牢营。  “可是,”刘长邑道:“偷听墙根,并非君子所为,实在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

刘觞还是那般的理直气壮,道:“偷听墙根只是人品不好罢了。”

刘长邑眼皮一跳,人品不好,还“只是”?  刘觞有理有据的道:“但若是没庐赤赞和琛璃背地里搞一些小道道儿,想要坑害咱们大唐,那便是国家不好了!人品和国家的安慰比起来,刘御史你说,人品是不是微不足道?”

“这……”刘长邑一时有些迟疑。  刘觞咄咄逼人的问:“刘御史你回答我,是人品重要,还是国家重要?”

刘长邑拱手道:“自然是国家。”

“哼哼!”

刘觞坏笑,拍着刘长邑肩膀道:“英雄所见略同!那还等什么,咱们一起去听墙根儿啊!”

刘觞絮絮叨叨的道:“幸好刘御史你会吐蕃话,你翻译给我听吧!”

刘长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没庐赤赞拿着宣徽令,顺利进入神策军牢营。  琛璃见到没庐赤赞,眯了眯眼目,道:“还真是你。”

没庐赤赞负手而立,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儒雅的温和,完全敛去了笑容,一双眼睛仿佛野狼的眼眸,幽幽的凝视着琛璃,道:“琛氏的人,果然上不得大台面,尤其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

“你!”

琛璃大步跨到牢门边,但他戴着枷锁,无法伸手,又隔着牢门,根本碰不到没庐赤赞一根头发丝。  没庐赤赞幽幽的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不是琛氏的野种?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还被俘虏在此,当真丢人到了极点!”

琛璃眯了眯眼睛,道:“我知道你素来看不起我,但今日你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贬低我吧?”

没庐赤赞多看了他一眼,道:“还是有些眼力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这是来警告你,你本来便是个无用之人,切勿做无用之事,闭好你的嘴巴,老老实实的呆在牢狱之中,我还可以想办法保全你的一条贱命,否则……”  琛璃哈哈而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野种,透露了什么军机机密,是也不是?你虽看不起我,但也不得不忌惮我!”

没庐赤赞的脸色落下来,冷声道:“我并非忌惮于你,一个琛氏之人,还是琛氏族长不知从哪里找回来的野种,还不配我忌惮,我是在警告你,若想活命,便乖乖听话。”

刘觞和刘长邑偷偷摸摸进入牢营,不让牢卒惊动任何一个人,躲在暗处听着墙角。  刘觞揪了揪刘长邑的袖袍,小声道:“他们说什么呢,给我翻译翻译。”

刘长邑听了半天,幽幽的吐出两个字:“吵架。”

“吵架?”

刘觞道:“这么没营养?”

刘长邑又道:“没庐赤赞是来警告琛璃的,让他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刘觞点点头,和自己想的一样,看来琛璃虽然在家里不得宠,但他知道的并不少,所以没庐赤赞特意来警告他。  “没庐赤赞!”

琛璃突然冷喝了一声他的全名,咬牙切齿的道:“你素来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你金贵如天上的星星,而我们呢?生来便是牲口奴隶的命,当年你就是如此,活活打死你弟弟的罢!”

没庐赤赞眼睛一眯,脸上流露出从所未有的可怖,一步踏到牢门边,伸手去抓琛璃,只可惜琛璃反应很快,动作轻盈,又早有准备,快速后撤。  牢门挡在二人中间,琛璃出来,没庐赤赞也没办法真的对他如何。  琛璃嘲讽一笑:“怎么,戳到你的痛楚了?”

没庐赤赞沙哑的道:“你莫要再消磨我的耐性!”

刘长邑听着二人对话,皱了皱眉,将他们的话翻译给刘觞听。  刘觞奇怪的道:“还有这种事儿?没庐赤赞打死了自己的弟弟,啧啧,好狠呢。”

没庐赤赞和琛璃没说几句话,不欢而散,很快离开了牢营。  吐蕃特使要在长安逗留很长一段时日,刘觞身为会盟特使,又是宣徽使,自然要负责这些使者的衣食住行,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别馆。  今日刘觞便按照惯例,坐上金辂车,往别馆去,例行询问使团需不需要填补什么必须用品。  没庐赤赞将刘觞迎过来坐下,道:“每次都让宣徽使走一趟,当真是过意不去。”

刘觞笑得十分公式化,道:“特使大人您言重了,本使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这都是分内之事,也不觉如何辛苦。倒是特使,有什么需要的,一定尽管开口,特使远道而来,我大唐一定会尽地主之谊。”

没庐赤赞似乎在思量,道:“宣徽使招待妥帖,事事都很周到,外臣这里也不需要什么,只是……”  他故意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只是,外臣身边儿的一个从者,这些日子突然病倒了,外臣身边缺一个照看的人手。”

“这也方便。”

刘觞道:“本使从宣徽院调配一个人手,日常负责特使的饮食起居便可。”

“真是有劳宣徽使大人了。”

没庐赤赞道:“这调配之人,不知可否是那个叫做鱼之舟的内侍?”

“鱼……之舟?”

刘觞没想到他突然提起鱼之舟,便多问了一句:“不知特使大人为何点名鱼公公?”

没庐赤赞装作很随意的模样,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意,只不过日前在接风燕饮见过鱼公公一面,便觉得鱼公公十足的合乎外臣的眼缘。这找个人在身边伺候,外臣便想了,若能是鱼公公,那就更为妥帖了。”

“若是……”没庐赤赞又道:“若是为难,只当外臣没有提过,便是了。”

好一个以退为进!  刘觞笑道:“也不是为难,其实是这样的,这鱼之舟乃系天子身边侍奉的老人,不瞒特使,打从天子做太子储君开始,这鱼之舟便侍奉在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鱼公公每日见到天子的时辰,可比本使见到天子的时辰要长得多……因此能否将鱼公公借调到别馆来,本使还要去请示一番陛下。”

没庐赤赞道:“那便劳烦宣徽使,为外臣问一问。”

刘觞道:“好说好说,本使这就回宫去请示。”

刘觞离开别馆,坐上金辂车,回大明宫去复命。  “鱼之舟?”

李谌听刘觞复述了一遍,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刘觞道:“陛下,这鱼公公一直跟随陛下,陛下可知道他与没庐赤赞相识?”

他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鱼之舟似乎都不认识什么吐蕃人。李谌还做太子的时候,鱼之舟就跟在身边了,几乎从不告假,也没有休憩之日,哪里有时间去结识什么吐蕃人,还是吐蕃的贵胄没庐氏。  李谌摇头道:“朕不知晓,也从未听说过。鱼之舟自小入宫,入宫之后便从未出宫,哪里会结识吐蕃人?”

李谌认识鱼之舟的时候,自己也不大,当年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太子,先皇宠爱,母亲又是个性格软糯的女子,溺爱还来不及,怎么会苛待。李谌喜欢顽乐,大家就由得他去闹。  那日李谌巧遇了一帮小太监,小太监们正在欺负新入宫之人,而那被欺负之人,正是鱼之舟。  鱼之舟年岁小,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被一群小太监拳打脚踢,虾米一样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他也不哭,一张脸麻木没有表情,仿佛一个活死人,就那样躺着,也不求饶,任由旁人羞辱谩骂。  小太子顺风顺水长大,从小便十分仗义,遇到这种不平之事,立刻站出来出头,把那些小太监全部轰走,救下了鱼之舟。  小太子也只是想要逞英雄,救下鱼之舟之后转头便忘了,后来小太子才发现,自己救了鱼之舟,反而引来许多人的嫉妒,那些人变本加厉的欺负鱼之舟,而鱼之舟还是像上次那样,仿佛一潭死水,不说话、不求饶、不哭、不闹,任由旁人的打骂。  小太子又救了鱼之舟一回,这次没有丢下鱼之舟不管,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殿中,让他贴身伏侍,这一来二去的,许多年过去了,鱼之舟为人心细,什么话也不多说,手脚麻利,便一直伺候着。  刘觞把鱼之舟梦魇,还有鱼之舟身有残疾,才入宫侍奉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谌道:“按理来说,朕对鱼之舟也是知根知底儿,从未听说过这些。”

李谌突然觉得,自己虽重生了一辈子,但很多事情还是坐井观天,只看到了其中一部分,却不知还有更大的未知等待着自己,就连自己身边的内侍,自己也不曾了解。  刘觞道:“这没庐赤赞找到鱼之舟,必然有所企图,说句不该说的话,也不知鱼公公到底与没庐赤赞有几分瓜葛,甚至……是不是吐蕃人。”

李谌眯起眼目,断然的道:“不可能,鱼之舟怎么可能是吐蕃人?你的意思是,他是吐蕃放在朕身边的细作?”

若是鱼之舟都变成了吐蕃细作,李谌心中难受,自己这个皇帝,也做得太失败了罢!  刘觞道:“小臣也只是一猜,陛下,不若顺藤摸瓜,便暂时答应了没庐赤赞这个条件。”

李谌挑眉道:“你想挖清这二人的干系?”

“正是。”

刘觞拱手道:“其实陛下可以招来鱼公公,当面提出借调一事,鱼公公忠心耿耿,没准便将背后隐情,直接对陛下和盘托出了,也未可知。”

李谌点点头,道:“朕这就唤他过来。”

“鱼之舟!”

鱼之舟就在殿外侍候着,听到传唤,立刻垂头走进来,恭敬的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李谌幽幽的道:“方才宣徽使与朕说,吐蕃特使身边的从者水土不服病了,想要借调一个手脚麻利的过去,名点了你,你可愿意?”

鱼之舟吃了一惊,猛地抬头来,震惊的看着李谌,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甚至还隐藏着一丝丝恐惧。  李谌对上他的眸子,心中一震,看来鱼之舟还当真与没庐赤赞有干系。  “你……可愿意?”

李谌第二次发问。  鱼之舟双手颤抖,藏在袖袍之下的手指攥紧,嘴唇微微颤抖,沙哑的道:“小臣……领命。”

李谌皱起眉头,心情不佳的摆摆手道:“从今日开始,你便借调去别馆,下去罢。”

“是……”鱼之舟作礼之后退了出去,退出紫宸殿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李谌抱臂环胸道:“这个鱼之舟,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他那模样,似有隐情,若有什么隐情,是不能对朕说的?”

刘觞心里吐槽,有什么隐情是能对皇上说的啊,那不亚于昭告天下!小奶狗你是不是对“隐情”这两个字,有什么误会?  刘觞道:“陛下不必担心,这样也好,鱼公公借调别管,无论他与没庐赤赞到底是何种干系,都必然露出端倪。”

刘觞想了想,道:“小臣请命,去别馆探听。”

李谌不放心的道:“别馆虽是我大唐的地界,但吐蕃使团众多,没庐赤赞的功夫了得,阿觞你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刘觞机智的道:“陛下放心,小臣早就想好了,大将军郭郁臣武艺精湛,小臣请小郭将军今夜同往,必然妥帖。”

小郭将军……  叫得这般亲热,还今夜,李谌如何能放心?  李谌心里下意识不放心,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是了,刘觞这个奸佞,不会趁着公办的机会,魅惑了郭郁臣罢?  郭郁臣如此老实迂腐,哪里是刘觞的对手?朕必须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朕……”李谌道:“也随你们一同。”

刘觞震惊的道:“陛下?此番是去偷偷听墙根的,您身为九五之尊,这不好吧?”

李谌心说,有什么好不好,朕听墙根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谌不容置疑的道:“朕,同去。”

日光落山,大明宫很快沉浸在黑夜的寂静之中,天子李谌退去龙袍,换好一身劲装,因着他总是黑夜猎狐打毯,所以衣裳都是现成的,十足方便。  刘觞和李谌准备好,两个人便离开了大明宫,在别馆北面与郭郁臣碰头。  两个人一过去,刘觞惊讶的道:“阿爹?!”

碰头之人除了小郭将军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熟人,不正是枢密使刘光吗?  “阿爹你怎么也来了?”

刘光不赞同的道:“夜探别馆实在太危险了,阿爹如何能放心?”

刘觞有些头疼,本来是两个人夜探,结果现在变成了四个人,数量瞬间扩大一倍,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刘觞对郭郁臣叮嘱:“小郭将军,我阿爹不会武艺,你照顾着点。”

郭郁臣点头道:“宣徽使请放心。”

刘觞有些奇怪,这黑灯瞎火的虽然看不真切,但他分明看到小郭将军有些脸红,不由惊讶的道:“小郭将军你这是发烧了么?脸这么红?”

“没、没……”郭郁臣赶紧否认。  刘觞哪里知道,他说“照顾”二字的时候,郭郁臣忽然想到了一些旁的,不由得便赤红了脸。  四个人熟门熟路的进入别馆,准确的找到了没庐赤赞下榻的屋舍。  吱呀——  正巧舍门被推开,没庐赤赞走了出来,拔身立在门边。  郭郁臣搂住刘光,向后一推,二人缩回墙角后面,李谌则是一把搂住刘觞,将人一带,二人藏在假山的凹槽之中,堪堪避过没庐赤赞的视线。  刘觞吓得心脏梆梆直跳,这事情也太刺激了!刘觞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感觉脖颈边似有若无的吹拂着热气,麻麻的、痒痒的,一下一下,好像小刷子,挠饬着刘觞脆弱的意志。  刘觞尽力撇开头,低声道:“陛下您……您能稍微往后一点儿吗?”

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刘觞甚至感觉到有什么轻轻蹭着自己,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李谌却一脸小奶狗的诚恳,甚至歪了歪头,无辜的道:“嘘——阿觞,噤声,小心被发现。”

刘觞:“……”真的蹭到我了!我怀疑天子耍流氓!  没庐赤赞站在门口说了一句什么,很快鱼之舟便走过来,低垂着头应了一声。  李谌低下头来,看着刘觞微微发的耳朵尖儿,故意在他耳边呵了一口热气,翻译道:“没庐赤赞说,他要沐浴就寝。”

很快别馆的仆役将热汤抬入屋舍,鱼之舟本想退下去,没庐赤赞却道:“等等,你留下来侍奉。”

鱼之舟有些迟疑,把头垂得更低,道:“是。”

没庐赤赞进入屋舍,展开双臂,示意鱼之舟给自己褪去衣衫。  鱼之舟跟进来,又低了头,伸手去解没庐赤赞的衣带,但他的手指微微打颤,怎么也解不开。  啪!  一不小心,玉扣还飞了出去,直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臣该死!”

鱼之舟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没庐赤赞居高临下的垂头凝视着鱼之舟,声音冷漠,淡淡的道:“你是来侍奉我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是说……”没庐赤赞矮下身来,单膝点在地上,与鱼之舟平齐,抬起手来抵住他的下巴,迫使鱼之舟抬头,道:“还是说你对我有成见?”

鱼之舟脸色煞白,颤声道:“小臣不敢。”

没庐赤赞欣赏着他的恐惧,玩味的道:“这么多年没见,你竟跑到中原来,还在宫中做了宦官?愈发长本事了。”

鱼之舟喉结艰涩的滚动着,没庐赤赞又道:“你……早就认出我了罢?你也是,虽年长了许多,面容却没怎么改变,我一下便认出了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鱼之舟沉默着没有说话。  没庐赤赞宽大的手掌抚摸着鱼之舟的面颊,鱼之舟下意识想要躲避,只是稍微后错了一点,却被没庐赤赞一把强硬的抓回来。  没庐赤赞幽幽的道:“怎么?这些年不见,你我都生疏了,往日里我们可是十足要好的,你一直追在我后面,一刻也不肯离开呢。是不是,我的幺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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