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的福生刚开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注意力都放在了城门上讲话的范大人，范大人讲完后，后退半步，身旁的一位富态的俊逸年轻人走上前，其后还跟着一个蒙面男子。福生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男子，应该就是那个车夫了，那天晚上杀掉妈妈的那个人。“他为什么没杀我？”

福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然后这才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声音是王师傅的声音。福生眉毛一挑，看向一旁的王师傅，有些疑惑，那天晚上这个家伙把自己给救了，后来也没有提过半字。“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王师傅被福生这么盯得有点起鸡皮疙瘩，打了个哆嗦。福生没好气地瞥了王师傅一眼，继续看向城门上方。年轻人俯视着东风镇一群人，嘴角扬起温和的笑容，笑道：“今日赶上东风镇武校选拔，实乃有幸。武校乃父皇之意，要从小培养我们亚希国的人才......”就在四皇子滔滔不绝时，福生看着这个外表人畜无害的家伙，拳头握得嘎吱作响，眼中凶光大盛，整个身体绷得如上弦之箭，盯着城门上的身影，一股如尖刀般锋利的凌厉杀气迸发出来。福生的异样瞬间吸引全场的目光看来。王师傅站在一旁，双臂环胸，看着近在咫尺的福生，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韩夫子顾不上许多，赶忙飞身上前，指尖泛起淡淡绿光，一指点在福生眉心。福生脑袋微微后仰，瞬间清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脸色复杂的韩夫子一指抵在自己眉心，尴尬一笑。“老王，你这做什么？”

韩夫子有些责怪地看向王师傅。“不打紧。”

王师傅尴尬一笑。“这位小武生叫什么名字？”

城门上的四皇子看向福生，问道。范大人眉头皱起，看着这个昨天就出名的考生，却是不晓得他的名字。“我叫福生。”

福生闻言抬起头，双眼睁圆，直视四皇子。“好犀利的眼神。”

四皇子见状竟是笑了起来，还是第一次在如此年轻的人身上看到如此清澈凌厉的目光。福生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避让，双手再次握紧，两个黑色眸子带着吃人般的眼神紧紧盯住四皇子。“范大人，此子以后重点观察，如果可以，作为重点培养对象。”

四皇子再次对福生赞许一次，低声对一旁的范大人嘱咐道。“是。”

范大人应了下来，看着福生的眉头却是皱得更深了，这个福生分明是对身旁这位皇子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气。晚上回去的路上，两旁火堆比昨天更盛，武校为了迎接四皇子，真是下本了。“王师傅，为什么不阻止我？”

福生见四周没人，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阻止你？”

王师傅转过头反问道。“韩夫子也知道，不然不会点我那一下。”

福生接着问道。“小子，报仇是你自己的事，我只对教你负责，心情好就多说两句，心情不好就少说两句，你以为你是香馍馍吗？谁见了都得稀罕稀罕。”

王师傅转回头嗤笑了一声。福生有点懵，问道：“我之前也听见说，这批徒弟不错，你收得什么徒弟，我哪不错了？”

“老子今天心情好，多跟你废话几句，”王师傅拍了拍福生的小脑瓜，“我专门收一些身世疾苦的孩子当徒弟，传授功法。你也是其中之一，心性坚定，秉性善良，是我收徒的首选。”

福生瞥过头，看着王师傅。“你确实有不错的地方，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但太弱了。我见过太多天才，夭折的也太多，你与他们根本就没法比，你以后什么样只有你自己定。我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适合的徒弟，后继有人而已。你今天的不理智很可能会招到四皇子身旁那个蒙面人的追杀，而你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王师傅越说越气，说到后面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福生脑瓜上。“哦。”

福生傻乎乎的回过头，似乎明白了一点，但好像一点没明白。“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救我？”

福生停下脚步，看向人高马大的老王。“顺手，”王师傅摸了摸鼻子，“而已。”

“不说拉倒！贾家是干嘛的，我之前在镇上怎么没见过？”

福生愣了一下，这算什么理由，赶忙继续走，又问了一句。“贾家东风城里贩盐的，人家这次来东风镇视察，正好碰见武校选拔。”

王师傅说到这，看向福生，大笑道：“那贾孝如果知道他们家大小姐对你有意思，估计得哭死，哈哈！”

“放你的屁，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人家对我有毛线！”

福生没好气地踢了王师傅一脚。“其实她昨天已经来过了，只是你没看见而已，当时人家正好看见你在那认错来着。”

王师傅嘿嘿一笑，好像想起了福生当时的样子，到后面直接笑抽了。福生黑着脸不再答话，这种糗事有什么值得取笑的。“你怎么知道她对我有意思？”

福生又问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今天话太多了。”

王师傅没好气地又拍了一下福生的脑瓜。回到大门正开的兵器铺子，王师傅没好气的一脚把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大春儿踢醒，说道：“今晚给你们俩好好上一课，我去买点吃食回来，你俩准备准备。”

大春儿朝着老王的背影猝了一口，凑近福生问道：“今天逮住虫子没？”

“逮住了。”

福生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逮住了还不高兴啊？”

大春儿问道。“不是我逮到的，是别人给我的。”

福生越说越郁闷。“谁给的？老王吗？”

大春儿想了下说道。“不是。”

福生活动了一下有些疲乏的身体，“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再说。”

“他喵的老王，这不是偏心眼儿吗！一会儿他回来，老娘跟他没完！”

大春儿拍了一下大腿，指着大门破口大骂起来。一盏茶之后，三个人终于齐活，在店里摆了一桌，三坛女儿红，辅食若干。“两个小子，今天老子心情好，好好给你们讲点东西，这些东西本来是进入武校以后由武师给你们讲得。”

王师傅大手直接掀开一坛泥封，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一饮而尽。“你刚才还不说今天话有点多了吗？”

福生有点疑惑地看向老王。“老子爱说就说，你管呢！”

王师傅哈哈一笑，一巴掌又要拍向福生的脑瓜。“快点的，啰嗦啥！”

大春儿看着一桌吃的，抹了把嘴，虽然不咋的，但至少有肉吃。“我们这片地界，所有王国的土地加起来只是一层天，我们的上面，有另一个世界，”王师傅指了指天上，“每年有幸运儿和天之骄子会升到上面去，而到了上面之后，会不会还有更高的地方，这还不好说。”

“老王，你说的上面不会是死人去的地儿吧？”

大春儿撕下一个鸡腿儿，啃了一口。“要是人死了就可以去上面，那我们这一层天早就已经死得没人了，”王师傅不屑道，“记住，文人是不可以升天的。只有习武之人才可以。我们武道一途，门类万千，你们现在，包括以后所接触的可以说是无奇不有，要多学多见...”“呦，王老弟好兴致！”

门口突然传来韩夫子的声音。“韩老头，稀客。”

王师傅回过头，疑惑道，手赶紧把三坛酒都往自己这边推了推。“我是来看福生的，跟你没什么关系！”

韩夫子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说这话，眼睛却看向那三个坛子，“不错，上等女儿红。”

隔空闻了闻，上手就要搂过来一坛。“哎，嘛呢！这酒不能白喝！”

王师傅一手按住。“瞧你那点出息，肯定不白喝，就冲之前那一指，让你给我三坛都算便宜你！”

韩夫子笑了笑。“那是那小子的事，跟我有毛关系，你给他要去！”

王师傅双眼一瞪。韩夫子松开手，摇摇头道：“真以为老夫愿意喝你的酒。”

王师傅见状把手收了回来，再要伸手时，那坛酒已被韩夫子给搂过去了。“你！”

王师傅指着韩夫子，只说出来一个字。“兵不厌诈！”

韩夫子摸了摸干净的下巴，笑了笑。福生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俩人竟是这副小孩儿脾气。“今天来呢，主要是来看一下福生。”

韩夫子掀开泥封给自己倒了一碗，看向福生，“那会太鲁莽了，那人之前见过你，如果被他认了出来，你肯定不会活着走出武校。”

福生后知后觉般愣了一下，额头浮现一片冷汗，赶忙起身给韩夫子做了一揖。“好在那人没有计较，反而很看重你，这不是坏事，以后如果进了武校，如果你表现可以，资源可以优先给你，这是你应得的。”

韩夫子摆摆手，押了一口酒，赞道，“好酒！”

“谁啊？这么大能耐！”

大春儿好奇问道。福生坐回座位，沉声道：“仇人。”

大春儿想了想，瞬间知道所言之人了，赶忙正襟危坐，不再插话。“福生啊，道理呢，我们平常也会跟你讲，具体还要看你怎么做，我们讲得不一定是对的。”

韩夫子正襟危坐，脸上变得温淳起来，“完事不要冲动，你要学着去控制自己的情绪，有的人就善于利用别人的情绪来挑拨一些事。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大胆识，大气量......”韩夫子就今天福生的表现，在饭桌上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收口。王师傅也没插话，不时低头喝口酒，点点头。福生二人则像平常上课一样，听着老夫子传道受业。“最后一点，要善于利用自己的情绪或者说情感，把他们转化为自己可以运用的力量。就比如说你对那人的恨，要合适得运用，当做一种动力，来帮助自己成长。当然正确的情感也是可以的，自己试着慢慢来。”

韩夫子说到这，喉咙动了动，抬起碗一饮而尽。“今日就到此吧，我回去还要准备武校的事，改日再来叨扰。”

韩夫子抹了把嘴，起身朝王师傅抱了抱拳。王师傅起身则向韩夫子抱了抱拳。“我们接着说，”王师傅给自己倒了一碗，“我们所在这层天的力量叫做灵力，就是这个。”

王师傅伸开手掌，一团淡绿色的能量逐渐显现，而后竟然可以变化为各种形状。“好神奇。”

福生赞了一句，问道，“那怎么平常没见到过有人用呢？”

“亚希国近年国战频繁，非常需要人才，有点苗子的都被拉去军队了，而且待遇非常高，这也是武校成立的最重要原因。所以，平日里，使用灵力之人少之又少。”

王师傅笑道，看了一眼又撕下一个鸡腿的大春儿，无语道，“你给他留一个呀，都自己吃了，别人吃啥！”

大春儿一拍桌子，怒道：“老子本来就是给他的！”

“甭搭理这个脑子有泡的，”王师傅摸了摸额头，“我们这层天，等级按灵力划分，灵者，灵兵，灵尉，灵将，灵帅，灵皇。里面再分初级，中级，高级和巅峰。但等级并不代表绝对，还要看功法。”

“老王，你是灵什么？”

大春儿听得入迷，问了一句。“老子不告诉你，”王师傅再干一碗，继续说道，“功法也分三六九等。同等级的人，功法越厉害，取胜可能性越高。功法由高到低天地人玄黄，里面再分初级，中级，高级。”

“那你是哪级？”

大春儿来了兴致，翘起腿。“当然，这只是从纯武学的角度出发，我们...”“老子问你话呢！”

大春儿一巴掌拍到桌上，指着王师傅准备开骂。“小子，你没喝就多了是吧？再废话，老子让你滚回学宫！”

王师傅瞪了一眼大春儿，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大春儿嘿嘿大笑，给自己倒了一点点酒，举起碗细细闻了起来。“里面有更多的种类，比如有人精通精神方面的能力，我们统称之为精神师。除了精神师还有兽语者，魔道者...”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王师傅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滔滔不绝地给白纸一般的二人普及着一些基本知识，把二人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头昏脑涨，直至月悬高空，王师傅才意犹未尽地回屋去睡了。二人回到床上，福生躺在床上，内心中汹涌澎湃，没想到武学一途竟然还会有这么多说法，自己以前真是孤陋寡闻了，以后一定要多学多练，争取早日大仇得报。福生闭上双眼，在心中慢慢计划着后面要做什么，不知不觉睡着了。“小子，昨晚最后一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一大清早，王师傅就在大厅等二人起床。“我去。”

福生脸色十分难看。“福生，论做人我就服你。”

大春儿十分无语，昨晚王师傅最后睡觉前，问了福生一个问题，去不去武院，由福生自己决定。翌日，三人吃完午饭收拾好家当才一步三晃地溜达去武校。待得三人到武校时，韩夫子和范大人正在门前聊着天，不少人已经在面露喜色的等待结果了。“福生！”

一声脆脆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福生头都不用转就知道是谁，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王师傅，低声道：“王师傅，我跟着你学不就好了吗，一定要进武校吗？”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已经讨论很多遍了，你再墨迹我就把你送回学宫去。”

王师傅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然后低声说道：“你一个月回一次兵器铺子，到时候我会检查，不行的话，到时候再退。”

福生闻言嘿嘿一笑，刚要答话，肩头被重重一拍。“好你个福生，昨天的虫子白给你了，叫你半天，竟然不理人家！”

贾甄直接走到福生面前，双眼睁圆瞪着福生，一只手开始捏上福生的脸蛋，然后感觉并不过瘾，两手齐上阵。福生被捏着脸，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然后就看到贾甄捏得更用力了，福生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没想到这都能听懂。大春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看了看福生，又看了看贾甄，无语道：“我去，竟然还有人送虫子？我不就昨天一天没来吗，你俩干嘛了？”

福生含糊不清地再说了一句，贾甄这才放开手，冷哼一声。大春儿傻乎乎地看着两人，没想给乐了，大笑道：“没想到福生也有被收拾得没脾气的时候！这小姑娘可比姐姐们厉害多了！”

“姐姐们？你有几个姐姐？”

贾甄看向福生。“我这...”福生很无语地吐出两个字。贾甄捋了下耳边的鬓发，福生则黑着脸看向一旁，似乎在找一个可以让贾甄转移注意力的点，然后就看到向这里走来的贾茂，双眼一亮。慢吞吞走上来的贾茂看着福生的目光好像不太友善，感觉不太对，赶忙侧过头往一旁走去假装路过。在众人谈笑之时，夕阳转红，逐渐西下。范大人向前走出两步，一手负后，一手打出一个玄妙手势，明亮的绿色灵气沿着手掌的轨迹缓缓成型，凝掌之后，一个迷你型的战旗在掌中浮现，再往上一推，小战旗直冲天际，如烟花般在空中盛放。随着指引方向的战旗无风飘扬，武校选拔进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