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刀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秦天易打来的催回电话：“你在哪儿呢，怎么还不回来？我打到公司，MISS李说你去学校了，是孩子们怎么了吗？菲儿还是妞儿啊？”

赵小刀一边给服务生买单一边回：“你问哪么多，我先回答哪一个？快回家了，再等一会儿吧。”

秦天易眨眨眼，回味着赵小刀回问题时的语气。　　怎么的，他现在变成紧盯老公啥时回家的居家小怨妇了？　　貌似，这个趋势明显……　　一天天的躺床上，躺的腰背酸疼。　　秦天易有一点点体会到网购的乐趣，但还是没办法百分百地沉浸其中的。独自待在房间后就特别害怕孤独~　　于是，他恳求着岳母大人扶他到楼下的客厅躺着。　　起码感受一下家里的人气。　　赵小刀牵着蹦蹦跳跳回来的菲儿时，就见秦天易躺在沙发上，裹着条毛毯，手里的遥控器快要被她逐渐暴躁地摁坏了。　　菲儿拎着一大袋披萨，甜甜地唤道：“妈妈——”　　秦天易张开双臂，嗅着浓郁的披萨香：“哎——菲儿，你手里拿的什么呢？披萨？”

菲儿点点头，把袋子打开：“嗯，妈妈，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我这里什么口味的都有。”

秦天易挑眉，让菲儿把各种盒子都放到茶几上，看向赵小刀：“哇，你爸爸这么浪漫呢，专门带你去吃披萨了？”

赵小刀吸鼻子走过来，在一旁坐下：“嗯……今天菲儿运动量超标，所以带她去吃了点好吃的。”

秦天易在家里待得，眼力都特别好使了，看到菲儿额头的淤青，立刻明白过来赵小刀说的“运动量超标”是几个意思。　　他看向菲儿：“菲儿，你打架了？”

最后两个尾音忍不住飞起来，飞到了半空中。　　菲儿看向赵小刀。　　“你别看你爸！你看我！”

秦天易压眉，“我问你话呢，你打架了吗？你额头怎么会有伤？！”

赵小刀清嗓子：“小刀啊，不是说好了，这段时间你只管管好肚子里的那位，其他的都不用你管吗？菲儿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你就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你怎么解决的？就是带去吃披萨？菲儿是女孩子，怎么能动粗呢？你看看，这额头上的淤青？！破相的话以后怎么谈恋爱，怎么结婚？！”

秦天易炸毛了，在他的认知里女生和男生在这方面就是要男女有别的，男生可以怎么打怎么闹都没事，女生能吵吵就别动手，很容易吃亏的！　　如果说他真的非要有个儿子的唯一理由，就是在这方面男生可以保护女生！　　女生只要漂漂亮亮的，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呀。　　赵小刀看秦天易这么激动，菲儿手里捏着袋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有些生气了：“你能不能小声一点？毛医生让你情绪保持平静你忘了是不是？！再说了，你都不知道前因后果干吗着急忙慌地批评菲儿？你都没看到菲儿打的那个男生鼻青脸肿的，比菲儿惨多了！你该好好夸奖菲儿才对！”

秦天易怒极反笑，摊开身体，刚才觉得很香的披萨瞬间也不香了：“夸奖菲儿？行，你好好夸吧，我不管了。你是一家之主，你看着管吧。到时候真出什么事，我看你后悔也来不及！”

“……”赵小刀无语秦天易这榆木疙瘩的思想，更无语好端端地，今天怎么躺客厅沙发上了，“你回房间躺着吧，披萨我给你带到房间去吃！”

说着他抱起秦天易就要把他挪走。　　结果秦天易一个双腿弹动，把赵小刀的腰给闪到了。　　“呃啊……”赵小刀吃疼地呻吟出声。　　秦天易看到她不像在演戏瞬间拧巴成团的脸：“……”　　菲儿：“爸爸妈妈，你们别为了我的事情吵架了好不好！”

她又生气又伤心地跑开。　　赵小刀费力扭头：“不是，菲儿你别……走……”　　幸好之后赵南和唐晓丽遛弯回来，解困了他们。　　回到房间，赵小刀一脸怨气地看向秦天易。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弄得他们两个人都两败俱伤的，还外带伤了菲儿。　　秦天易这回说什么也不认错：“你瞪什么瞪？！我说的不对吗？菲儿和妞儿都是女孩子，是我们秦家的小公主！平时的礼仪白学了？裙子白穿了？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动手就是不行！女生体力上反应力上都吃亏，小男生没轻没重的，后果不堪设想知道吗？！”

他是男人，他再清楚不过。　　一些成年男人避免不了当瘪三，不管不顾条条框框，对女生下手，更别说是心智不全的孩子了。　　他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对菲儿的疼爱和保护！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　　赵小刀扶着腰趴在床上，看不到靠在床头的秦天易，因为赵南和唐晓丽帮忙的时候把他放的地方，翻了个个儿，头朝着床尾了，以至于想要给某人一记白眼都做不到。　　“那按照你这么说，女生只有挨打受欺负的份？明明有还手的能力也不还手？菲儿平时学的跆拳道，游泳，跳舞，拳击等等都白学了？？”

“在外边有警察可以求助，在学校有老师可以求助啊。”

“什么事都找警察找老师，人家管得过来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老婆，你怎么不说是你看待两性带有色眼光？”

“……现在在说女儿的事情，你不要上纲上线的好不好？还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进行家庭商讨了？？”

“好，就说女儿的事情。菲儿的同学说她爸妈的坏话，再三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可是对方偏偏不听。你是希望咱们女儿酥手无策，哭唧唧地去找老师，然后在老师不在的时候又被男同学继续说？被嘲笑窝囊无用？”

“我……”　　“虽然菲儿不可避免也受了一点伤，但是她的心没有受伤。你一味地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难道就真的是保护她吗？你一直都说她乖，你知不知道这个字其实特别可恶？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乖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温温顺顺的才是好的呢？”

“……”秦天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被赵小刀给问住了。　　虽然在说菲儿，他又觉得赵小刀其实不仅仅是在说菲儿。　　“老公……”　　“你去跟菲儿道歉！”

秦天易：“……”　　房间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小刀拧着眉，闪到的腰隐隐作痛，但都不及她心里的痛。　　为菲儿鸣不平其实也是在为她自己鸣不平。　　从小，“乖”、“听话”、“应该”、“姐姐”等等字眼是反反复复加持在她身上的。那种明明知道是不对，但是无法反抗的PUA环境真的让人难受。　　即便嫁做人妇，明白什么是正确，什么是不正确，都还是无法言行合一，完全切割。　　这种悲哀，身为母亲，她不想菲儿成为另一个自己。　　今天，菲儿的“叛逆”让她很欣慰。　　本来以为菲儿的性格本来就适合安静，不便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孩子，但如今看来，菲儿还是活出了自我，比她更明白怎么保护自己。　　所以，她不能让菲儿这点火苗，燃烧后又熄灭！　　“小刀……”　　“干吗？！”

赵小刀很凶地吼回去。　　“我，想吃披萨。”

“……”　　十几分钟后，菲儿把披萨送进来，怯怯地递给秦天易。　　在她看来，妈妈和平时的妈妈不一样，很凶。　　说的话也不是平常会说的。　　秦天易看着她，默默地在心里打自己两巴掌。　　不是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好爸爸的吗？　　为什么还是让女儿看自己的眼神比之前还要糟糕呢？　　“妈妈刚才……说话重了一点，对不起啊。”

秦天易接过披萨，说了谢谢后开始道歉。　　“道歉就道歉，不要在对不起后边加‘啊’。”

赵小刀冷冷地在一旁补刀。　　“……”秦天易清清嗓子继续道，“妈妈的本意，是担心你受伤。你明白吗？毕竟你是女孩子，像妈妈讲的，万一打不过别人，破相了，到时候后悔就晚了对吧？”

赵小刀：“咳咳！”

“……但是，妈妈仔细反思了一下，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特殊情况也要特殊对待。你遇到了不公你要保护自己出手，这没有问题。妈妈不该说你的。妈妈非但不能怪你，还应该要夸你。毕竟，那么胖的一个男生，都被你打倒了。”

秦天易略心不甘情不愿，略违心地道歉着。　　没办法，他可以试着换位思考，试着体会老婆这些年积压在内心的对成长环境的控诉，但还是有他坚持女生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的理由。　　这回没等赵小刀敲边鼓他的道歉纯粹性，菲儿开口说话了：“妈妈，你之前跟我说的话都忘了吗？”

秦天易：“……我都说什么了？”

菲儿眉毛小小地耸到一块儿：“你说女孩子不要以为自己是女孩子，遇到事情不要害怕！温顺不代表懦弱，文静不代表没脾气，今天你却说我是个女孩子就不应该动手。你怎么自己说的都给忘了呢？”

菲儿很是委屈，看了眼旁边躺着不能动弹的爸爸，瘪瘪嘴：“难道说你们大人真的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都喜欢忘记的吗……”　　秦天易：“……”　　赵小刀：“……”　　他们两个想互掐。　　但是当着孩子的面，不太好这么做。　　秦天易挠鼻尖，手里的披萨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嗯……菲儿，妈妈是孕妇，再加上年纪大了，所以记性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哈。”

赵小刀帮呛：“是啊，菲儿，这个爸爸可以作证。之前你妈妈答应给我的零花钱转头就忘记，去商场买东西说好给我也买一点的，结果转头就忘记。我们作为家人就体谅一下吧？谁叫我们摊上这么一个老婆这么一个妈妈呢，对吧？”

秦天易忍俊不禁。　　第一次听到赵小刀这么说自己的。　　他心安理得地这么听着，面露歉意看向菲儿。　　菲儿走到赵小刀跟前：“爸爸。”

“哎。”

“谢谢你。”

菲儿张开双臂抱过赵小刀的头，深情道谢。　　赵小刀闻着女儿身上软软糯糯的香气，闭着眼睛享受着。她这个母亲做的很好，不管是做母亲也好做父亲也好，都是特别称职，让孩子喜欢。　　她真是太骄傲了。　　秦天易也明白，菲儿这是气恼自己，故意和赵小刀亲近给他看的。　　所以，秦天易默默地把披萨咬上一口，等菲儿出去后伸脚踹了一下某人闪到的腰。　　惨叫声，划过房间天花板。　　清澈，响亮。　　第二天，赵小刀扶着腰从洗手间出来，脸色不佳。　　秦天易撑着脑袋在床榻上美人侧躺：“老公，早~昨晚睡得好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　　那一脚踹下去后，她觉得眼前一黑，要去上帝那儿了！　　“老婆，你早就想对我下黑手了吧？”

赵小刀咬牙切齿，阴阳怪气。　　“瞧你说的，怎么会~马上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还要好好地跟你过一辈子呢。”

秦天易把家庭主妇的口是心非学的要多像就有多像，手指一抬，风情万种。　　赵小刀冷哼，鸡皮疙瘩碎一地。　　“想好纪念日主题定什么了吗？另外都还要邀请什么人，要不要配合你的视频账号宣传一波做广告？”

秦天易提醒，“别光顾着忙公司的事情，这些也可以准备起来了，免得到时间了手忙脚乱。”

赵小刀颇为沉重地探口气：“我们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你还要和公司挂钩吗？你还真是我的好老婆啊。”

瞧瞧，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不是真女人的本性。　　真女人，才不会把这么富有仪式且有意义的日子，和公司和业绩绑定在一起。　　秦天易怔怔，反应过来：“我就是一个提议，如果你觉得不需要，我再好不好。毕竟我现在身体不方便，能少一些事儿更有助养胎。”

“如果考虑到养胎，要不然就不办了吧？”

赵小刀问。　　“那必须不行。”

秦天易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戳了戳脸颊，“秦家的脸面，不能不顾。”

她就知道是这个回答。这种大日子，即便是火星撞地球，也是要办起来的。　　“再说了，结婚十周年，一生只有一次的结婚十周年，如果不办，你不遗憾吗？”

秦天易问。　　赵小刀勾勾嘴角，拿上外套：“知道了，那我先去上班了。”

看着赵小刀出门，秦天易拿出手机叫车。　　爸妈遭受余与这遭打击后，像进入无人区一样，完全没音讯了。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接起来简单地说了两句没事便撩电话。　　赵小才去策划部上班，自顾不暇。　　他挺担心两人的，想去看看二老。　　自然，他现在要出门，赵南和唐晓丽不会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　　秦天易索性让他们两个人一起“护送”自己到爸妈那儿。　　正好四个同龄人可以互相说说话，宽解宽解。　　这孩子要去看爸妈，理由天经地义，所以两个人也不好拒绝，就跟着一起去了。　　几个人到了老小区，还没到所在楼栋，就看到一群老年人在跳广场舞，音箱放的贼大，秦哲和张雪就在其中！　　他们跟着跳的很起劲，特别是张雪，跳的有模有样的！秦哲虽然没有张雪步幅那么大，但是该跟的拍子都跟的上。　　如果不是真的看到他们的脸，秦天易绝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爸妈。　　端着惯了的人……现在如此接地气~　　老妈也就算了，勉强说的过去，她本来就爱热闹。　　只是，老爸……当了一辈子公司老总的老爸，平时的休闲活动最多也就是去钓钓鱼，没想到现在可以接受如此活泼的休闲活动。　　秦天易哭笑不得，也不走了，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