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兆衙门里晕倒的妇人,很快就被人抬着送回了自家的小院。谢绾瑶一早就已经让人跟在了她们一行人的后头,这个时候轻车熟路的摸到了院子的后门,她身形一闪,人已经越过了墙头。可是就在这时,谢绾瑶突然发现这个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女人,却在众人走之后偷偷摸摸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巷子里头七拐八绕的,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小院。这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小院,甚至就连她之前豢养刀宗余婕的院子都要比这个大上三圈。院子里的东西也是破破烂烂的,角落里还堆着一些不知道猴年马月遗落在那里的破盆烂罐,有些已经发出了青绿色的霉菌,里头装着的东西早已经辨认不出本来的样子。而且这院墙边上也长出了不少的杂草。乍一看,只会让人觉得这地方压根就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可偏偏这屋子里却传来了一些动静。“事情办的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我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把之前交代的事情都做了,可是颖安公主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她让人找来了仵作,一般查验之下确定那人是死于中毒,要不是我及时昏倒,恐怕我都会受此牵连。”
除去这个女人的说话声以外,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七老八十了一样。谢绾瑶定定地站在院子的一处角落里,尽可能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之后,逐渐靠近了房屋。“没事,左右此举也是试探,事成之后,我会把你儿子带回来见你,你们母子分别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你们见上一面了。”
“多谢大人体恤之情!多谢大人!只要能让我们母子相见,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大人!”
听着这妇人说的这番话,谢绾瑶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丝冷笑。怪不得这个女人之前在京兆府衙说起这番话来是那么的利索呢,原来是私底下,早已经不知道练习了多少次!可是这老男人到底是谁呢?谢绾瑶自认为自己好像没和这么大岁数的人有过冲突!而且这声音听上去无比陌生,谢绾瑶可以确定自己压根不认识此人!就在她躲在角落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刚才进来的女人已经抹着眼泪从房子里头退了出去,离开小院之后,还生怕有人跟踪,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个大圈,这才回到自己之前住着的地方。和刚才那个小院比起来,女人现在住址的位置就多了许多烟火气。院子里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人正在翻看着自己晾晒好的槐花,听见门口有人进来,下意识的朝那边转过了头,那双浑浊老迈的眼睛中泛着隐隐的青色。白内障,青光眼,对于老年人来说是极其常见的眼部疾病。即使平时加以护理,可是自身的衰老还是无法阻止。此时,这个老妇人已经完全失明,看东西也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谢绾瑶蹲在树杈上看着刚才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这个老妇人,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从来都不擅长用别人的悲惨生活来决定一个人的个体特征。在看着这个女人,把这个老妇人送到屋子里之后,她直接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除去换上一身男装以外,谢绾瑶脸上并没有过多的修饰。她的突然出现,直接把院子里的女人吓了一大跳,她手中端着的那个陶碗应声掉在了地上,顿时摔成了两半。“你你你……”“我我我又怎么样?咱们这才一炷香的功夫不见,夫人你就忘了我了?”
谢绾瑶调侃着,伸手抓起旁边晾晒着的槐花花瓣,放在鼻子下头,轻轻的嗅着。“令堂真是好手艺,如今也就只有老一辈的人能有这么精湛的工艺了。”
“你怎么在这?”
那妇人这个时候也终于回过了神,“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你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别人里应外合,演了这么出戏,你给你自己的相公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到九泉之下,该怎么面对他?”
谢绾瑶直接开门见山,甚至都不给这个女人过多思考的机会。“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年间,京城外的一处深山老林中,突然生出了一窝土匪,这些匪徒杀人如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个时候新皇登基,朝中不稳,为了小惩大诫,抓了一批悍匪,流放边境苦寒之地。你这把斩马刀,应该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吧?留什么不好,偏要留一把刀当念想。”
说着这番话,谢绾瑶已经将视线落在了墙角放着的那口斩马刀上。那刀上已经锈迹斑斑,木制的手柄也已经烂掉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当年她还在谢景琮书房里头胡乱翻东西,找乐子的时候,见过这样的一口刀!上面刻着的纹路以及刀刃走向,和眼前的这口刀一模一样!而那个妇人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吓得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话语一般身子颓然一软,直接整个人跌在了地上。“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清楚你儿子原本只是流放三十年,若是有朝一日,可以让皇帝大赦天下,没准过几年也就回来了,要是他因为你做的事情回来发现自己的父亲死于自己的娘亲之手,你觉得,你儿子会怎么看你?”
谢绾瑶这番话就像是一柄利刃一样,插进了这个妇人的胸膛。而这个妇人则是苍凉的笑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心疼苦命人?天上居然嘻嘻沥沥的掉下了几滴雨点。“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相公做了那样的事,已经活不成了,那些毒药都是他自己吃下去的,又不是我逼着他吃的!我儿子在边境苦寒之地熬了这么多年,若是还活着,我与他见一面又怎么了?公主殿下,你应该理解为人父母的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