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长，你说什么？”

徐清没听清张骐骏刚刚嘟囔了什么，还以为是有新的指示。　　“没事。”

张骐骏丢下这句话，也没有过多解释。　　徐清哦了一声，有些担忧。照着拖车师傅这闲散模样，五分钟内推出属实够呛，徐清考虑着要不要跟机坪说一下。既然答应了机坪那边的要求，现在又不能满足，可能会打乱机坪那边的安排，到时候造成冲突又是一堆麻烦事。　　徐清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机长，你看还赶不赶得上，要不跟机坪那边说一下？”

“稍等！”

张骐骏看上去不是那么着急，仿佛习以为常，他先是呼叫了地面机务，等到地面机务接通之后，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道：“五分钟够不够？”

“够，够！刚刚不是看廊桥还没撤开，现在查得严，稍微等一等拖车就来，五分钟来得及。”

机务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张骐骏冷笑一声，徐清心里奇怪，刚刚他打开防撞灯的时候，廊桥已经撤开差不多了。至少现在来说吗，廊桥上的人都离开了，但是拖车师傅还是我行我素地悠闲自得。　　徐清真的很怀疑机务说的话的真实性，如果是在K市，他现在肯定要通知机坪管制了，因为他很清楚K市机场机务的效率。他之前也飞过其它几个机场，甚至N市也飞过，没见两个机场的效率有什么大差别。　　徐清悄悄瞟了眼张骐骏，发现张骐骏虽然脸上有些烦躁，但是好像并没有要通知机坪管制取消推出开车指令的意思。徐清还是比较相信机长的盘算的，他现在按兵不动应该是可以赶得上。　　忽然徐清发现拖车师傅的脚收了回来，他的视力很好，可以隐约看见拖车师傅嘴一直在动，看上去骂骂咧咧的样子。　　拖车师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顿操作下拖车迅速往飞机靠近，在飞机下面已经有机务等着。　　不知道是不是张骐骏的怒气值已经到了极限值，在拖车开过来机务忙着架拖车的时候，张骐骏在第二部甚高频调了一个陌生频率。　　徐清好奇地瞧了一眼，这个频率好像不是现场频率，他为这第一班还是做了些工作的。涉及拖车之类的事务一般是在现场频率里报告的，因而徐清会有此种想法，他还以为张骐骏是受不了拖车师傅的慢动作，想要去现场频率里举报。　　飞行员举报是很正常的事情。之前还在蓝天航空的时候，有一次徐清执行航班，那次还是坐后面作为第三名。结果在滑行过程中，同一辆引导车在飞机前面来回晃过两次，这是相当危险的。　　引导车第一次在飞机前面穿过的时候，机长只是骂了一句这个引导车真是不上道，机场又不是游乐场，怎么能随便开的。　　徐清他们不知道引导车的避让规定，但是执行航班多了，看到大部分引导车都是在很远地地方就让飞机先走的，哪里有就这么在飞机面前横穿过去的。　　当时机长只是口头骂了一句，都没在地面频率里提这件事，结果他们要转进机坪的时候，那辆引导车又出现了，再次在他们面前横穿过去。　　这下机长快气炸了，当时频率已经转到机坪管制频率了，直接就报了自己的航班号，说是某某航班机长，我实名举报某个引导车危险行使。在某某滑行道出现过一次，在某某滑行道又出现过一次。　　当时机长描述得特别清楚，机坪管制收到后说应该可以找得到是哪辆引导车，到时候如果情况核实属实，处理结果会直接反馈到蓝天航空公司。最后，机坪管制还在频率里报了一个座机电话，说如果想要询问此事处理进度可以拨打这个电话。　　只要是飞行员实名举报，机场那边都会认真核实的。　　当时引导车横穿事件的结果的的确确反馈给了蓝天航空飞行部，然后公司将处置结果的邮件分发给机组，整套飞行机组。　　徐清看了处置结果，好像是对那个引导车司机罚了多少钱，然后大过处分。机场那边后来还组织了地面人员的安全大培训，起因就是那次机长举报。徐清那时候还觉得K市机场还算是比较尽心尽力的，处理结果还算比较满意。　　这次拖车师傅作风散漫是有目共睹的，张骐骏要举报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徐清不知道张骐骏是在向哪个部门举报。他所调的频率不是现场，也不是地面，更不是放行，倒是是啥频率呢？　　在徐清的疑惑之中，张骐骏按下发射按钮，略有些抱怨的声音传出：“星飞签派，这里是8341！”

“8341，星飞签派请讲。”

频率里立刻就传出了应答的声音。　　“这是签派席？航空公司还有签派的无线电频率吗？”

徐清一下子就来兴致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以前他找签派都是打签派电话的，从来没有过用甚高频呼叫本公司签派的。　　张骐骏显然是用得习惯，对着签派就是一通抱怨：“你们能不能跟机务部门反映一下，能不能别让他们这么懒散好吗？机坪让我五分钟推开，我开了防撞灯了，拖车师傅还在玩手机。这是认真工作的态度吗？”

听到张骐骏这话，徐清一怔，敢情这拖车不是机场的，就是他星飞航空自家的。再是一看，果然在拖车一侧上印有星飞航空的流行标识。　　星飞航空别看公司规模不大，竟然有自己的拖车，要知道徐清刚去蓝天航空的时候，蓝天航空都才刚刚买入自己的拖车。要知道，飞机的拖车可不是民用的，是需要满足很多标准的，价格不菲，星飞航空草创没多久就能有自己的拖车，着实让徐清吃了一惊。　　“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摆渡车。”

徐清心里想着。　　“机长，那五分钟能赶得上吗？”

签派没有关心拖车师傅的作风问题，而是先担心能不能按时推开的问题。　　张骐骏顺嘴一说：“就冲他那态度，能赶得上吗？”

就在张骐骏的话音刚落，驾驶舱里扬声器里传出机务的声音：“机长，拖车挂好，可以松刹车了。”

蓝天航空后期不仅有自己专属的拖车，也有自己的客梯车还有摆渡车，配套还是相当齐全的。如今星飞航空有自己的拖车，那按理说怎么也要凑一套，客梯车和摆渡车应该都是有的，只是徐清没见到。　　不得不说，星飞航空真是典型的小而精啊！在小型航空公司之中，能有星飞航空配套这么齐全的，算是相当少见了。　　张骐骏前一句还在跟公司签派抱怨拖车的问题，下一刻就被啪啪打脸，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徐清一看时间，正好是搭着五分钟的界限，时间算得刚刚好。徐清算是服了这些机务和拖车师傅了，时间卡得这么精确的。　　张骐骏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转换发射按钮，松开停留刹车，先回了机务的话：“刹车松了，可以推！”

“刹车松收到，那就推出了。”

你还别说，机务的语调还挺欢快，似乎完全不知道驾驶舱内有一个即将爆发的机长。　　在N市机场的开车程序跟K市还不太一样，原则上N市的机场是要等推到位才可以开车，但是在K市有时候就可以进行边推出边开车的动作。　　张骐骏知道现在还不能开车，也不跟机务询问开车的事儿，而是将重新跟签派抱怨：“每次都是卡着点，万一哪天卡不住了怎么办？到时候机场举报我们机组，机务那边担责任不？”

徐清一听，这事儿听上去还不是个例，以前似乎出现过好多次了。　　签派那边回答得则有些驴头不对马嘴，反倒是说：“机长，咱们公司的机务部门是......”　　“国内顶尖的！”

签派那边还没说完，张骐骏就接了茬，似乎都能全文背诵的样子。只是张骐骏的样子看上起极为不快，再是怨妇一般说道：“顶尖是顶尖，每次都玩走钢丝，从来没有失手过，我是真的服，但是我心脏受不了啊。机坪让五分钟推开，前三分钟玩手机，最后两分钟挂好拖车，早一点儿动起来不行吗？就硬是要踩着点？”

“这么说是赶上推出时间了？”

说实话，徐清真是第一次见这种很会找重点的签派。对于张骐骏说的事一概不管，只管是不是赶上推出时间了。　　签派听到星飞8341赶上了推出时间，说话的语气都是欢快的。这让张骐骏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该不会......你别......”　　“好了！机长那没事了，你们既然都推出了，那就专心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你跟机务部门直接反应就行。”

说完，签派频率那边就没声了，真就“不打扰”了。　　“喂，你们又不管了？人呢？”

张骐骏喊了几句，那边根本就没有应答。　　张骐骏恨恨地将第二部甚高频调回应急频率，嘴里还嘟嘟囔囔：“每次都是！”

让他去找机务部门，签派这是巴不得他去死！　　到现在张骐骏都不明白星飞航空这么个小型航空公司怎么有能力挖来这么强大的机务部门。星飞航空的机务部门个个都是拉出去能独当一面的狠角色，陆钧将各大航空公司的牌面机务都挖了过来，组成了星飞航空的机务部门。　　在星飞航空脾气最大的不是财务部，不是人力资源部，更不是飞行部。当然飞行部似乎就没有牛气过，也是奇了怪了。　　是机务部！　　在星飞航空机务部门中分了好几个分支，航线车间、定检车间、修理车间、客舱车间、技培室、质量控制室、安监办、工卡站、机务车队等，里面多得是牛人大拿，说不得随便撞上一个普通员工，以前就是其它航空公司的机务部门小领导。　　星飞航空的机务部虽然只有一年多历史，但是在国内都是出了名了，甚至有些其它航空公司的机务部遇到疑难杂症会过来取经。所以星飞航空机务部的那些人个个鼻孔都是往上长的，去机务部那边办事经常只能见到那边人的鼻孔。　　办事尚且如此，若是要去兴师问罪，机务部鸟都不会鸟一下。再加上，公司高层对机务部宝贝得紧，想要找他们麻烦，着实有些难度。　　而且机务部那些人虽说总是给你玩花的，但是从未出过事儿，根本抓不住什么大的把柄，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儿告上去机务部都不会回应的。　　张骐骏是真拿这群人没有办法了！　　张骐骏知道“维权”无望，自己生着闷气，等到飞机推到位之后，机务同意可以开车。　　张骐骏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徐清苦笑着进行开车程序。　　监控双发起动完成之后，张骐骏跟机务说好双发正常起动完成，可以看手势滑出，临着最后还补了一句：“兄弟，咱们以后动作早点儿行不，每次都卡着时间。”

机务那边笑嘻嘻地回答：“机长，别担心，分毫都不会差，我们看着表呢！”

言下之意，一秒不会慢，当然一秒也不会早。误了管制的指令时间，不可能！但是要我们提前，那就是你想太多。　　拖车师傅那边是有无线电的接收机的，是可以听到机坪那边的指令的，他是知道星飞8341有五分钟的限制，所以真就是掐着时间动的。　　张骐骏还想争辩两句，可是刚才已经说再见了，机务直接拔了耳机，根本没给张骐骏在哔哔的机会。　　“机坪，星飞8341，请求滑出。”

徐清申请道。　　“星飞8341，你能目视左侧的华航737吗？”

机坪管制突然问道。　　徐清左转一看，果然在左侧有一架华航的737正自左往右滑行，便是回答道：“可以！”

“星飞8341，目视无影响后跟着华航737上E，R前等。”

机坪那边给出了滑出指令。　　“目视无影响跟华航737上E，R前等，星飞8341！”

徐清复诵道。　　徐清和张骐骏确认了滑行指令后，张骐骏给出滑行手势，徐清打开滑行灯，就在这时机坪补充了一句：“星飞8341，稍微滑快一点。”

徐清应了一声，张骐骏则是低声道：“这话应该跟华航的说啊，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啥意思啊？”

徐清不解。　　张骐骏一咧嘴，朝着徐清一笑，指着华航的飞机说道：“待会儿给你看看什么叫龟速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