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月已升空。四周忽然静谧下来。白玉堂回头,一十三个身影已经不见。就像是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玉堂的心里涌起了异样的感觉。前方斗室内的灯光忽明忽暗。白玉堂立刻就知道!出事了!所以大道立刻就做了一个决定。他已拔下腰间的剑,那柄杀人的剑!通常杀人的剑只会杀人。所以大道的眼神已变得肃杀!他已准备奔过去。白玉堂拦住了他。白玉堂什么都没做,只是告诉大道一句话:“他来,绝不是为了杀人。我们再等。”
白玉堂忽然唱起了歌,嗓音嘶哑,唱尽沧桑。他唱的是莲花落。一个乞丐,最擅长的,岂不是乞丐的歌?打更的来了,子时已过,已入下半夜。白玉堂不唱了,他对大道道:“我进去,你在外。一人进去,他摸不清我的底,二人进去,我们三个人都得死!”
大道当然知道他的话不虚,楚天霸的喉咙已经告诉他答案。所以他立刻点头。白玉堂已进去。进了那间斗室。黑暗中只透露了一点亮光,来自斗室的亮光。但斗室却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大道就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斗室。他在等,等里面呼救的叫声。时间在走,月亮也在走。月亮开始已经西落。丑时已经过半。他的姿势没变。他的剑已重新插回腰间。他直直的站在地上,像是已经长出了根。但他的眼睛在瞧,耳朵在听。他虽然只是死死盯着斗室,但周围所有的动静都收在他的眼底,包括草丛里虫鼠的移动和草枝的摇曳。他的耳朵在等待一个声音。通常在等一个声音的时候,就会收入所有的声音。附近没有一处的声响能逃脱他耳朵的追捕。包括三丈之外老鼠的脚步声。斗室却始终没有仍何声响。白玉堂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熟人。那个在“赌坊”将自己毒晕的人,将自己送去山洞关了半年的人。这个人白玉堂虽只见过一面,却永远忘不了他的面孔。还有他蓬松的头发,褴褛的衣衫。当然,最使他难忘的,还是那顶马兰坡大草帽。还有草帽下遮住的左手。没人知道左手下面是什么。白玉堂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改变。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乞丐实在饿昏了头,闯进了一个正在洗澡的女人的房间。所以他适时地又唱起了“莲花落”。怪人走了,他没有掀开草帽。所以白玉堂尚不知草帽里的秘密。他只知道他是权利帮的杀手,他已杀死楚天霸。能杀死楚天霸的人,绝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人。所以他的手心已冒汗,他的心跳从一开始就跳得很快。没有人会不怕死。白玉堂也一样。但白玉堂的脸上绝看不出这一切,他的脸一如平常。近一年的时间,他已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他受过的磨难已经教会他,一些东西,死都要放在心上。所以,他还活着。幸好,他还活着。活着岂不是比什么都好?只有活着,才会有新的希望。只有活着,他才能继续活下去。这看来是有矛盾,但这其中绝不乏难以易至的至理。扈三十娘已准备去死,但幸好,她还未死。从乞丐进门的一刹那他就已经知道,这个乞丐绝不是真正的乞丐。最起码,也绝不是普通的乞丐。所以她披上了衣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