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自倚修竹,化作梅清幽孤。 有的人,生就贵人一筹。 这般情形落入炎颜眸里,她一眼就瞧出大管家豪怀安待大爷的态度,显然比对待五爷要敬重许多,几乎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 五爷鼻子里低低地“哼”了一声,最后一个走上前。 中间隔着大管家,五爷对大爷一拱手:“大哥这二年新辟出来好几条商道,回来的日子可是越来越少啦。别说兄弟们,就连东家,一年到头都见不着您的尊容啊!”
五爷说话时,脸上虽也带着笑,可说话的语气却是明褒实贬。 随在大爷身后的两个男人立马怒目瞪向五爷。 五爷背后的一干人也同样满眼火气地朝对方瞪回去。 两边人马剑拔弩张。 只有大爷,始终浅浅弯着唇角,容色平静,语气平和:“云既受东家所托,理当忠东家之事。带商队在外,云亦身不由己。此番大小姐大喜日,云得幸与兄弟们相聚,待队伍安置妥当,云必陪兄弟们彻夜痛饮,一醉方休!”
五爷仰头大笑:“哈哈,不愧是大爷,说话行事果然滴水不漏,佩服,佩服!那兄弟可就等着跟大爷一醉方休呢!”
说完,五爷不着痕迹地慢慢扯了下嘴角。 他的个头比大爷低很多,看对方时瞳仁不自觉往上抬,再加上他生的眼瞳较小,眼下三白立现,表情更添几分阴唳。 大爷略颔首,就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大管家豪怀安:“东家此刻可得空闲?云有事相禀。”
豪怀安正待回话,从金钱堂后头跑出来个瘦长精干的年轻小子,急匆匆往众人这边赶过来。 这年轻小子炎颜见过,豪迈来毕家品菜的那回,就有这小子随侍。 这小子叫豪临,是豪老板身边的常随。 豪临走到众人跟前,向两位商队首领见过礼,笑嘻嘻对着大爷恭敬道:“东家听闻大爷回来了,请大爷进去说话呢。”
大爷点头:“云正有事与东家商议。”
说完与五爷和大管家略微寒暄,便跟着豪临往内院走去。 随他入府的两个男子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五爷拿眼钊着大爷的背影,“呸”地唾了一口,眼中的不屑和嫉妒顿时显露无遗。 大管家豪怀安见此情形,偷偷瞄了眼五爷那张阴鸷的脸,眼尖瞧见外头又有客人登门,赶紧跑开了。 大爷跟在豪临身后向内院走,行至金钱堂旁侧小路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假山…… “大爷?”
走在前头的豪临听见背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赶紧回身小心询问。 大爷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无事,走吧。”
假山后,炎颜后背紧紧贴在嶙峋的假山石上,硌的肉都疼了,努力收敛气息,生怕被对方察觉,亦暗自心惊。 这男人好生敏锐,居然能发现她。 炎颜原本就行动轻敏,自开始修炼,她的身手越发轻捷如狸猫,就连穆娟儿,都经常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了。 她刚才还特别注意敛着气息,没想到居然还是差点被这人发现。 正常人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耳力! 莫非这人也是修士? 炎颜仔细琢磨,又觉得有点不大可能。 修士都能问鼎仙道了,谁还愿意在人间浊世里苦苦讨生计? 兴许这人也跟她一样,只是功夫特别厉害罢。 不过此事不与她相干,炎颜才懒得费脑子。 既然豪老板传了这人进去,毕承那边大概回来了,她出来逛这么久也该回了。 回到小院,果然所有人都被喊进了毕承的房里。 大伙儿正商议未来几日餐饭的事宜。 毕承还带回来一个让炎颜颇意外的消息。 豪老板打算在正席之前,让两班厨行人马来一场斗宴大比。 斗宴? 这个炎颜倒是很感兴趣。 听毕承说完斗宴的规则,炎颜纤纤玉手转着茶盅,笑道:“所以,豪老板的意思是,谁家赢得斗宴,就由谁家做最后的千人宴?”
毕承点头:“就是这意思。”
邓海头一个不满意地叫起来:“这不坑人么!”
“豪老板当初亲自登门请来毕大厨,亲口答应让毕大厨做千人宴,临了又弄出个斗宴大比。这要是咱们斗输了,不是白忙活这些日子?”
“就是,有钱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出尔反尔,说话从来不算话!”
众伙计也都跟着叫嚷起来。 这些人跟着毕承的日子虽不长,可毕承待人真诚实在,又真心实意传授这些人本事。 这些人也跟毕承处出了感情,皆拿他当师父尊重看待。 听说毕承有可能被淘汰,大家都替他抱不平。 毕承道:“不过豪老板也说了,就算斗宴输了,原本答应的工钱也照付不误。只是这千人宴的机会实在难得,若不能亲手操持,委实可惜。 “唉,可惜也没法子,这事全由豪老板拍板决定,人家说啥咱们就只能照办啦。”
邓家二伯无奈叹气。 这个变数来的太突然,众人一时都没了言语,蔫蔫地不吭声。 炎颜却道:“豪老板没错啊,若换做是我,也这么办。”
众人侧头都看向炎颜,表情有点不满。 这唐棠姑娘不向着自家师父说话,咋还向着外人呢? 毕承:“……” 果然师父大了不中留! 这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师父都不向着他说话了。 师父的心被豪老板拐跑了。 徒弟心里委屈,徒弟啥也不说。 炎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憨徒弟,已经默默脑补了一部狗血剧,她看出大家的劲头受了打击,这事得跟大伙说清楚,士气千万不能丧! “千人宴事关重大,豪老板自然要保证此事绝对稳妥。如果只有一班厨子人马也便罢了,如今却有了两班。豪老板想必也私底下打听过,对面那位瞿大厨跟我师父关系不睦。”
“万一宴席当日,两家相互拆台怎么办?闹出事儿来还能相互推诿扯皮。到时丢的是豪老板,是他把这两班厨子请进府的,与两位大厨又不相干,那豪老板找谁说理去?”
众人细品,的确是炎颜说这个理。 炎颜又道:“斗宴也是为了公平起见。谁本事大,谁揽瓷器活。如果咱们真败了,只能怪咱们本事不如人,怨不着豪老板。”
毕承此刻也琢磨过来了,点头道:“没错!咱们想做千人宴,就得把姓瞿的赢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