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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熙元年,九月,汉宫。
刘禅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司马荃低着头为刘禅按摩着背部。 “再重点!”“诺!”
司马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双手用上力气,时而捏,时而捶,动作颇是熟练。 司马荃乃司马孚幼女,她自知自己身份有问题,陛下似乎也不是很喜欢他,故而入宫以来,唯唯诺诺,从不敢大声说话,服侍刘禅也是尽心尽责。 或许感觉到动作幅度变迟缓了,刘禅睁开双眼,说道:“可以了!”
“诺!”
司马荃整理仪容,重新跪在榻下,等候刘禅的吩咐。 刘禅坐起身子,舒展身上的筋骨,见眼前如此谦卑的司马荃,不由有些怜爱,说道:“地寒,坐到榻上吧!”
“诺!”
司马荃靠近刘禅的大腿侧,小心翼翼地半坐着。 刘禅微靠在凭几上,问道:“今入关中也有一年,秋收也已过了,你家中情况如何?”
当初平定河北后,刘禅回关中。不仅是自己回来,连同曹魏的高层以及他们的族人部曲全部迁到关中。人数约有五万家,合计三十几万人,分成数批,极大充实了关中。 其中就包括有河内司马氏,谯郡夏侯氏、曹氏,涿郡卢氏,渔阳田氏,太原郭氏、王氏,无极甄氏,清河崔氏,高唐华氏、曲城王氏等一大批曹魏高官大族。可以说因曹魏而兴盛起来的这些世家族被大汉连根带拔全部迁徙到关西。 他们不单会被安排到关中,他们而是被安排到西部各郡去。如卢毓的涿郡卢氏被迁到扶风郡,华歆的高唐华氏被迁到金城郡,王基的曲城王氏被迁到冯翊郡,崔林、崔琰的清河崔氏被迁到天水郡,司马氏被迁到武都郡,郭淮的太原郭氏被迁徙到上郡,曹氏被迁到建宁郡…… 也就是说,曹魏有头有脸的大族基本被大汉迁到关中来,若有人没有被迁徙,就不敢说自己是大人物。 接近四十万,分成十几批的迁徙人群,虽有军队督查,但实际上大汉也给出了安置条件,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除了正常给土地外,他们会得到两年的口粮,大汉免除他五年的赋税。在五年后,他们不仅要按户缴纳赋税,也要服徭役。 如今时间也差不多过了一年,作为君主的刘禅也想了解一二。他们虽是战败者,但在未来他们却要为大汉缴纳赋税。若是过得太惨,恐榨不出油水,大汉为了名声,说不准还要发粮救济他们。 毕竟东吴的士族也在路上,如诸葛恪的诸葛氏、张昭的张氏、陆逊的陆氏、全琮的全氏、朱然的朱氏,暂未有具体数目,但至少估计也有三万家左右,近二十万的人口。 近五十万人迁徙支出的钱粮可是不少,他们没有耕种,不给钱粮,岂不是让他们饿死,这些可是大汉复兴关西的根基所在,万不能有失,这也是为何刘禅要进行裁军的原因之一。 有钱粮,大汉才能做更多的事,进行良性循环。 司马荃哪知道这些,她还以为刘禅是在关心她的家人,露出笑容,头轻靠在刘禅的膝盖上,说道:“启禀陛下,据妾父所说今岁水利畅通,田宅已建,收成也是不错,可以存用后年口粮之用。”
说着,司马荃为了给族人刷印象分,说道:“武都之所,水土适宜,田亩肥沃,宜种五谷,岁有所得,故族人颇是感激陛下!”
刘禅摸着司马荃的头发,笑而不语。司马氏在河内占据最为肥沃的土地,得以发展壮大。如今武都的土地肯定比不上河内,也不及当初在河内的多。 司马荃温顺蹭了蹭刘禅的手掌,入宫这么久,这是她不多感受到刘禅的呵护。 一夜风雨无人知! 清晨,一封来自济阴郡的奏疏惊扰了宫廷,从御史台传到秘书监。 刘禅打着哈欠,坐到榻上,听着吕乂的汇报。 “陛下,据济阴郡定陶县长所报,今地方上发生奴隶辛与主张庙发生冲突,最终引成武县门下议曹李季遣兵介入,张庙身受重伤……” 由于此前刘禅颁布释奴令,导致大量的奴隶一夜之间解放。奴隶得了自由,奴隶主怎么会开心,也因此产生了大量的冲突。 如此案中,奴隶辛父亲在汉末饥荒之时,把自己卖给张家,在张家当奴隶期间,生下奴隶辛,父为奴,子亦为奴。在刘禅的诏令后,按规定来说奴隶辛当是自由民,但张庙试图篡改奴隶辛的来源,让来其不符合中央颁布的核准要求。 其间奴隶辛趁机逃了出去,张庙带人追击,并请求乡上的游缴陈号帮忙追捕。 在此时新上任的成武县门下议曹李季路过,知晓奴隶辛事件后,决定帮助奴隶辛。双方爆发冲突,门下议曹李季凭借着他在军队里的身手,砍伤众人,但因以少敌众,屈辱的被游缴陈号等人抓住。 后来定陶县狱史介入审问,判定了奴隶辛不具有奴隶身份,而是大汉的自由民。但县狱史认为奴隶辛面对官府的追捕,不进行解释,而是以武力拘捕,客观上又伤害了游缴陈号等人,便裁决他与成武县门下议曹李季,构成‘贼伤人’之罪,罚奴隶辛贬为官奴,成武县门下议曹李季罚八十杖。 如此的判决,引发了李季的不满,当即上报济阴郡。济阴郡也是议论不休,但因没有明确的法条,不敢轻判,遂上报至中央尚书、御史二台。 刘禅听完汇报后,皱着眉头。其中最大的问题在于辛他是非奴隶的情况下,与游缴陈号发生冲突,而游缴陈号也是在不知辛是自由民的情况下,与其产生冲突。在大汉律法当中是没有明确的规定,无罪之人是否可以拘捕。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游缴陈号可是在没有县中的命令下带人追捕辛,其在程序上是不合法的。 至于成武县门下议曹李季,其不在本县,又是在赴任上,就按普通人对待。 “卿以为如何处置?”
刘禅问道。
吕乂沉吟少许,说道:“今下我大汉以释奴为上,故所行之法当以保全奴隶辛。不可按定陶县狱史判决,处罚奴隶辛,还需赦免其无罪。”刘禅微微挑眉,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吕乂的判决了。 吕乂继续说道:“今游缴陈号无县令捕人,并致使伤人,其当以‘贼伤人’之罪,但顾其事出有因,减为五十杖。辛乃无罪,李季亦是无罪。主张庙谎报事务,当以‘略入’罪处置。”
果然,吕乂直接认定游缴陈号无县令捕人,非是执行公务,而是与李季一样的普通人,进行以‘贼伤人’处罚,并严惩张庙,维护大汉颁布的诏令。 刘禅微微颔首,说道:“可从吕卿之言,并将此案列入‘比’中,以为判例,让地方郡县引以为戒,当以严守朕之诏令。同时李季助人为乐,让定陶县赏之。”
“诺!”
大汉律法当中有律、令、科、比、春秋。律既为汉律,如《越宫律》;令既天子的诏书,可以用于补充法律,解释法律,甚至可以代替法律。科既然为科条,如后世的单行刑事条例;比,既是决事比,乃是典型判例,可以参考。 春秋的话,在季汉渐渐没有使用,其主要原因在于春秋治狱被刘禅所不喜。 吕乂迟疑半晌,说道:“启禀陛下,今臣入宫一为此事,二为修律法。天下平定,《蜀科》之法简陋,两汉律法又过于杂乱,需修法律,定刑名,以为后世之用。”
沉吟少许,刘禅说道:“卿之言颇有道理,今日起先由御史台商议一二,朕再召集臣吏商议修订律法之事。”
“诺!”
望着吕乂的背影,刘禅又想到廷尉。接下来或许大汉需要重置廷尉,把廷尉从尚书台、御史台中剥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