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越吸收了楚风的灵魂后,脸上露出一抹悲伤无比的神色。楚风为了东海城,为了镇东军,不惜牺牲自己来提升城主的实力,而且灵魂被吸纳后,他就相当于彻底消失在了人间,不入轮回,不入六道。原来他叫军士们搜集夜幽兰,不是为了给城主解毒,穿传出去的消息都是幌子,而是为了修行一种特殊的秘法,关键时刻可以给别人提升实力,并且能镇压毒素。然而提升实力也只是短暂的,半个时辰之内,被提升之人的修为会缓缓降回原本。但是对于此刻的城主来说,半个时辰已经足够解决一切了。“想不到你和这个老家伙竟然还藏着一手!”
李庆对着钟越说。“这件事除了我和楚先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当时险些便说给你听了,只是后来心想,既然团主们都不知道,我也没必要特别说给你听。现在看来我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不然你处心积虑算计到今天,我们或许真的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了。”
钟越淡然的陈述到。李庆的神色越发阴暗,一旁的鲸鲨王看到这一幕,狭长的瞳孔也缩到了极致,外加眼前的对手手段层出不穷,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三分的胆怯。钟越终于率先出手,移山断海功运用到极致,大地中蕴含的土之灵气向他席卷而来,凝聚成一双坚韧无比的大手,挥向李庆。李庆自然也不敢小看这一招,以全身解数应对,但他的手段在钟越面前似乎显得有些渺小。海兽们看到天上的战斗,有些已经吓得魂飞胆丧,他们的部队中很多都是由鲸鲨王硬拉过来的,此时希望破灭,战意也丧失了大半,于是有的开始逃跑,钻入海底游回老巢,再也不见踪影。镇东军们当然士气大涨,纷纷追杀那些逃跑的海兽,这使得海兽们逃跑的更多更快了。竺定在战斗时发现,葛蓁蓁给自己的那面兽纹金盾,不仅可以用来防御,自己将神魂分出一丝融入其中后,也可以驾驭它当做进攻手段使用。并且这面盾可大可小,变小后又是一个比破元针匣还要强力的暗器。葛蓁蓁看着竺定使用自己给他的盾牌,心里面美滋滋的,一分胜负的事情也抛在了脑后。空中李庆已经渐渐不支,鲸鲨王眼看着部队都涣散了,自己又伤不到眼前的老人,反而还受了暗伤,再也没有了战意,最终竟然也抽了个机会,转身向着大海远处飞速遁逃而去。鲸鲨王走后,葛烈就降落到了葛蓁蓁身边保护她。葛烈在这场战斗中一直留心竺定的表现,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海兽将军们自然也不愿意继续缠斗,鲸鲨王率先逃跑后,他们也很快脱离了战场。不久后,这片天地间就寂静了许多,然而海兽们走后,并没有军士欢呼,反而都统一的盯着上空,似乎在等待着一个结果。李庆喘着粗气,身上多了许多道狰狞的伤口,粗壮的尾巴此时只剩下半截,左臂上鲜血横流,再也不能抬起运功。“阿庆,收手吧,这些年来你立功不少,军士们会给你一条生路。”
钟越望着李庆,此时心中也五味杂陈。“住口!”
李庆口吐鲜血,但还强撑着一口气,“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像个高高在上的富人,一生都在施舍乞丐!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钟越无话可说。他是个热心肠之人,路见不平必然会拔刀相助,这些年管理东海城,上下军士无不对他归心,他还以为自己能成为李庆的朋友,也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慷慨与豪情。现在听到李庆这么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原以为,李庆只是话少,秉性还是纯良的,毕竟自己跟他有太多交集,也曾亲眼见到他在战场上救人。可他为何如此恼怒?钟越感觉到,他心中似乎有一股怨恨压抑了许多年,直到今天才终于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如同被阻拦在大坝外的洪水,一旦决堤,其滔滔之势必将一发不可收拾。李庆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面上,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城主也缓缓落下,四周的军士们围了过来,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团主,看着自己曾经的兄弟、战友,甚至是榜样,眼神中流露出世间最难解的复杂韵味。此时城主的修为也慢慢降了回去,他走到李庆身边,就像年轻时一样,如果对方受伤了,他们另一人就会把受伤的扶起,让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起杀出重围。但是现在没有重围,有的只是兄弟们焦急、怨恨、难过的一道道目光,城主半跪着,把李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知道这时的李庆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你对这东海城,对镇东军,还有一丝留恋吗。”
钟越开口询问,语气中没有一丝责怪,只有无限的温情。“咳,咳...我对这里,从来都没有过留恋,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以为,我是这里的一部分罢了。”
李庆的鲜血不断从喉咙中流出,好像在用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气,回答钟越的问题。一团的军士们,看到李庆这番模样,心中的怒意突然消散,有的眼眶一下子红润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不相信,你对我,对东海城的情谊都是假的。”
钟越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心中悲恸万分。“没有为什么,这都是天命,生下来就注定的。区区活了几十年的修士,自以为有些成就,想要逆天而行,但殊不知自己与这苍茫宇宙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他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悲凉,仿佛是活在世上的行尸走肉,没有感情,没有希望。竺定的心弦突然被李庆的话触动了。他好像在李庆身上,看到了那时的自己。凡人卑贱,修士也逃不过命运的掌控吗?他环顾四周,铁山坐在那里直直的盯着地面,颜文则是呆呆望着天空,王二小几行泪水已经在脸上留下道道痕迹,李林抱着秃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王虎则干脆闭上双眼,笔直的站着。还有的军士们,抱着战友的尸体,哭的已经发不出声音,那些仙剑宗的弟子们,则是在一旁高谈阔论自己这番战斗的成就。葛蓁蓁轻叹一声,组织弟子们救助伤员。是啊,无论发生什么,人们都只是关注自己心中的那一块,城主那些军士们和李庆曾经出生入死,此刻自然悲伤,而自己看着五位兄长平安无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而对于仙剑宗的修士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历练而已,死了什么人,死了多少人,和自己又有什么牵连呢?可是那天在密林中的遭遇,和这几天镇东军悍不畏死的战斗,以及如同飞蛾扑火般自愿扑向城主的楚风老先生,不都是在以他们的微弱之躯,在和这个无情的世界抗争吗?地上的蚂蚁,家被大水冲了,就去找个新家,遇上大火,就抱成一团冲出去。飞虫螟蛉,千万年来都在顽强的活着,谁又能杀得死、杀得光它们?凡人也好,仙人也罢,生存本身,就是在与命运抗争!死而复生的竺定,再也不想被任何东西掌控了,哪怕是天,也不能决定我的命运!李庆眼看着就要咽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钟越说:“中央偏左的城墙下,你细细感知,地面深处有一个宝物,是我从鲸鲨王手中拿到的,你拿给小谦吧。”
钟越听他说完,始终在眼眶转动的泪水终于落下两行,李庆就以这个姿势,这个曾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姿势,搭着钟越的肩膀,散去了最后一丝生机。钟越将李庆的尸体慢慢的放在地上,将他尚未闭合的双眼轻轻一抹,随后严肃的对着军士们说:“将李团主和所有死去的军士们,葬于城墙下,将楚先生的灵位,设置在城主府后堂。所有人都回去养伤吧。”
随后他振作精神,以内力喊出一道破空长音:“诸位,我们胜了!”
听到“胜了”二字,所有军人们再次振作起来,欢呼声夹杂着哭泣声,如同晨钟般敲响了这片死寂的天地,远方的阳光也终于驱散了乌云,高傲升起。竺定也笑了,铁山他们五人冲过来举起竺定,将他抛的老高,他也没有反抗。站在法宝阁外的老刘,也清晰的听到了军士们的呐喊,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随后,钟越找到葛蓁蓁和葛烈,连忙道谢,并承诺给他们报酬。“城主又见外了,这种生死搏杀的机会,对我们仙剑宗的弟子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何况东海城为人族抵抗海兽,名扬天下,家父和我早就心中敬佩,今日见到镇东军英姿,足以快慰平生。”
葛蓁蓁这一席话,的的确确发自真心,一旁的竺定听了,心中也对她赞许非常。钟越再次感谢葛蓁蓁二人,还拉着张谦来一起感谢,张谦便拉着竺定来一起感谢。随后,钟越找到了李庆说的位置,竺定一看,那不正是自己之前感觉到力量的位置吗。看来自己的感知能力已经细致入微了。钟越运用移山断海功的内力,将那宝物从地面深处挖了出来,那宝物被一只玉盒封着,盒子上好像有些阻挡感知的禁制,所以才没被发现。不过期间依然流出丝丝不凡的威力。钟越小心的将其打开,里面躺着一滴蓝色的液体,宛若天上的繁星。葛蓁蓁看到后大吃一惊,“这是人鱼之泪,是人鱼凝聚百年方才能得到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