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高的眼神里一点害怕都没有，直勾勾的看着杜敏，然后哼哧哼哧的笑了出声。杜敏看着心里冒火，猛地一拍桌子，板着脸道：“严肃点，你要搞清你目前的现状，如果你再敢隐瞒事实，或者是弄虚作假，就不要再想着我们能给你一点迁就，该怎么移送就怎么移送，如实记录你目前的状况，力求重判。”

林正高的神色恢复常态，也意识到目前已经落网的状态，冲着杜敏说了声抱歉。根据之前的调查，也在林正高这里求证过，他们犯罪团伙商量大事是一直在“翻墙”用境外的软件沟通，服务器因此不在国内，规避了很多监管风险。杜敏这次想从他嘴里再挖一挖，看看还能不能登上这个服务器，最好是能用技术手段破解。“你们那个网站，你的账号密码是多少？”

“让我想想……”林正高一摊手，接着就开始装傻充愣。“我想想，好久没用了，密码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那你平时是怎么登入的？”

“我平时能想起来，现在进局子里了，这一紧张脑子就好像变笨了似的，唰唰几下子就全忘干净了。”

林正高这副模样就和说相声似的，一点也没把杜敏放在了眼里。可能在他心里，死刑他都不害怕了吧。杜敏也不放弃，换着法子追问，或者干脆和他闲聊起来。“你也别紧张，咱聊聊，你说说你过去没干人贩子这行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嘛。”

杜敏笑呵呵问着。如果审讯嫌疑人一时半会得不到什么重要线索，或者嫌犯态度不好不配合，那不如就用这种方法，聊聊过去，聊聊小时候，多多少少都能透露出一点真实信息，或者由此洞悉嫌疑人的弱点。就算是他会编故事，编两三段说谎话那行，那还能编个一天一夜没完没了吗，那不可能，准有说漏嘴的时候。林正高听到杜敏的问题，神情一瞬间紧绷了一下，随后再轻轻放松下来，和杜敏说他过去没拐小孩子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和大多数人一样，林正高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也就没法再继续念下去了，先在农村老家帮着叔叔种了两个月葡萄，本来想以此换点工资，可谁能想到那年葡萄价格贱，叔叔家的葡萄园还染上了病，几乎血本无归。林正高无奈之下只好去县城工地里做小杂工，平日里就是搬砖头拎泥斗子，一直干到十六岁才出去打工。从此以后开始了漂泊人生，理发干过、服务员干过、卖保险也干过，本来已经攒了不少钱，按照当时的房价已经可以在城里买个小房子落户了，可谁能想到他被朋友骗去南方做什么工程。后来才明白，那其实就是传销，当时一下子被骗得血本无归干干净净。林正高的心理在那时就出现了扭曲，他随后就开始堕落，白天挣钱晚上花，还交上了许多狐朋狗友下三滥。最终被一个朋友怂恿着偷电瓶车，最后演变成了卖小孩，由此一点点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杜敏一边听着，另一边把这些信息挨个记了下来。“你们组织里那么好？我记得偷小孩和运送是最危险的活儿了吧，为什么不让你干这个，而是给你这种风险偏低的卖小孩的活儿？”

杜敏试探性的问他。林正高立刻警觉了起来：“我进组织的时候正好比较缺人，我也不知道，反正填完了信息以后上面的人就逼我干这个。如果我要不听他的，他们可能就会到我老家去报复我。”

杜敏感受到林正高起了防卫心理，不出意外的话暂时也挖不到什么信息了。这次审讯便以聊天结束。其实在国内的司法领域里，口供并不是很重要，“重证据，轻口供”也是法律实践中的宗旨，这就能很好的避免了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屈打成招。那又为什么会一直审讯犯罪嫌疑人呢，很简单，因为公安机关找证据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甚至还有可能找不到，但有了犯罪嫌疑人真实的口供的帮助，很快就能有进展。杜敏拿着林正高交代的之前那些故事，仔细分析着，她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有所隐瞒，这个专门卖孩子的位置，绝对没有他讲的那么轻松就可以获取。她带着这些东西，交给了张涛。“张队，这是林正高新交代的东西，他说了不少他以前的正常工作经历，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挖一下，找到当年的相关人员，向他们打听一下这个林正高。”

张涛看样子最近休息不是很好，黑眼圈都出来了，他揉了揉眼睛，把杜敏记下来的几页纸看了个大概。“这小子经历还挺丰富，不过话说……他要是后面没被骗光钱财，说不定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子。”

杜敏笑呵呵：“这个咱没办法，不过目前真假都不知道，先下定论未免还是有些太早，到时候查到结果了你再去跟他谈谈。”

“我来审问？”

“嗯，你再审审，这小子难对付。”

杜敏心里有预感，这个林正高绝对是她打拐几个月以来碰到的最棘手的麻烦，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就要前功尽弃。张涛拿到材料，迅速的开始忙活了。林正高交代的那些工地、理发店、餐馆子至今有没有倒闭不知道，有没倒闭的，说不定就还有人记着他，能问出点啥。其中一个饭店就在不远的旺乡市，他看了一下工商的注册信息，显示这家饭店还在营业，而且他正好还认识当地的一个治安队长，便打了个电话过去请他们帮帮忙。当地民警组织了几个人手，等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便上门询问。饭店老板是一个不时憨笑的胖子，看到警察来了就热情的招呼着。民警不废话，直接问店里干的最久的员工是谁，把一个干了八年的厨师喊了出来，问他认不认识林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