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妃子,并不是你们父皇所纳,而是你们皇祖父的妃子。”
太后慢慢的说着,语气平平,没有起伏。可是赫连澈,赫连迟,慕凝烟却是双双愣在原地,嘴巴微张,惊讶着太后口中的消息,他们的表情说着:这太不可思议了!太后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这般的反应,所以可以停下,留下足够的时间,给他们三人“消化消化”。赫连澈紧了紧眉,略有思考的说道,“澈儿记得,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的是斯坦国曾经将一位公主嫁与修奕王朝,当时是皇祖父执政天下,可是后来……”赫连澈停下了,没再说下去,这之间总有些他想不明白的地方,皇祖父为何将她关于静心苑?天下人都以为她是染了恶疾去世的,却没想到还在人世。“四弟如此一提,我倒是有了些印象。”
赫连迟也思忖道,“斯坦国之所以停止对修奕王朝的一系列药品供应,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某位公主嫁给修奕,最后却不疾而终,他们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认定是修奕王朝对不起她,这才改变了两国这么久以来的友好关系,难不成……”赫连迟一边猜测着,一边看向了赫连澈。“澈儿也是这个意思。”
赫连澈喜于兄弟二人的默契,看向太后,试探着说,“那个公主,就是如今静心苑发现的,也就是刺伤祖母您的女人?”
太后默许,点了点头,“的确是她。”
赫连澈跟赫连迟相对一眼,眼神交流一下,好像在说:果然如此,此事绝非那么简单。但并没有开口,听着太后继续讲下去。慕凝烟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一来她不是修奕王朝长大的人,对于有些事情,不及赫连兄弟俩清楚,二来,她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有着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可能是故事离她太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才有这样的困惑吧,所以她并未考虑过多,仔细听下去。太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知道这个故事一旦要说,必定是很久,所以还让慕凝烟给她倒了杯水,省的一会儿口渴,打乱了思路。水是刚刚烧开的,还很烫,太后小心的吸了一口,眼神有些迷离,声音略带伤感,似乎要讲述的故事已经是很久远之前,久到她就要忘记,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慢慢道来,“正如迟儿所言,在赫连修奕刚刚建起修奕王朝的时候,斯坦国只是一个小国,其力量还不足以跟我们修奕匹敌,凭当时赫连修奕的能力,完全可以吞了斯坦国,可是偏偏逢着修奕一个公主喜欢上了斯坦国当时的君王,传说她在院中长跪三天三夜,苦求赫连修奕之下,才留得他的一席之地,让他在斯坦国安安稳稳地做个君王,而后来那位君王也的确恪尽职守,兢兢业业,日理万机,并且此生也只有修奕嫁过去的那位公主一个妻子,斯坦国在他的治理之下,也在逐步的发展着。那位君王也是念着赫连修奕的仁慈与手下留情,知道自己国家善于用药,所以每年都会向修奕王朝进贡最名贵的药材,这个习惯一直保持了数百近千年,却在你皇祖父这里,被终止了。”
太后声音沉沉的,似是极为不想就是重提。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三人都认为祖母不想讲下去的时候,太后才又一次开口,继续说道,“那年,斯坦国在进贡药材的同时,带着一位女子,说是与药材一并,进贡给你的皇祖父,一来,自开国那次,修奕王朝公主执意嫁与斯坦国的那次联姻之后,两国就再无此方面的往来,他们很是希望能够再次联姻,一来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二来流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说我们修奕王朝跟斯坦国永结友好,互帮互助,互惠互利。当时,修奕王朝也的确很是缺乏药材,那些往来两国之间贸易的商人,一不小心就在斯坦国中毒,不能自救,而我们修奕王朝又没有解药,若想根治,不得不再次前往斯坦国,很是不便,若是有一位斯坦国长大的,善于用药且对药了如指掌的公主嫁进我们修奕王朝,教百姓种植药材,识别哪些是良药,可食用,哪些是毒药,万万不可碰的话,对我们修奕王朝而言,更是如虎添翼,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说这女子对用药一事洞若观火,那么让祖母中毒身亡,也就不在话下了,是不是?”
慕凝烟抬眼看向赫连澈,喃喃问道。太后无力的笑了笑,继续讲述,“而且,当时斯坦国将这位年轻貌美的公主进贡给你皇祖父的时候,正是哀家身为正妻无子嗣的时候,那个时候哀家尝试了好几次,可是肚子还是不争气,迟迟没有音讯,就想着倒不如让你的皇祖父纳为妃子,身为皇家人,开枝散叶最为重要。所以当时权衡过后,哀家跟你们的皇祖父私下里商讨之后,还是觉得将她留在修奕王朝为好,可谁知……”“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沉沉的呼吸了一下,倦倦地说,“哀家至今都记得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那天下午的时候,天就阴的吓人,到了傍晚的时候,开始落雨,并且是越落越大,越落越急,夜里的时候,倾泻而下,好像要把这一年的雨都下够!电闪雷鸣,让人心中发慌。而你们的祖父,跟那位年轻貌美的斯坦国公主就是在这一天的夜里,圆房的。”
说罢,杯中的水已经稍凉,太后觉得喉咙干得厉害,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所以……”赫连迟接着太后的话说下去,“难道真的是如民间所传那般?这位斯坦国的公主,虽然人是到了我们修奕王朝,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个贞洁的主,不肯从于皇祖父,被祖父用了强,服毒自尽了?”
他语调微扬,说道后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实际,看着太后,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太后咽下最后一口水,把水杯递给慕凝烟,摇摇头,示意她不想再喝,然后回归正题,继续说道,“传言毕竟只是传言,有真实的,也有杜撰的,这件事,原本知晓的人就不多,自打你们的皇祖父离世之后,恐怕这之间的是非曲直,也只有哀家一人知道了吧。”
她苦笑一下,顿了顿,才又说道,“那位公主的确是服毒了,但是万分紧急之时,被你们的祖父拦了下来,唉。”
太后说,“那天夜里,那位貌美如花的公主不是贞洁烈女,也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知道自己既然被安排进贡嫁给了修奕王朝,就再无杂念,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也明白自己的任务,她真的只想着做好自己的本分,可是,没来得及,没来得及啊。”
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情绪有些激动。慕凝烟见状,立刻上前握着她的手,并轻抚着太后的后背,温和地说,“祖母您别激动,别激动,慢慢说,慢慢说。”
“年轻的身子,到底是新鲜的,有诱惑力的。那天一晚过后,你们的皇祖父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那位公主身子下的白色锦缎上,竟然未能落红,你们皇祖父龙颜大怒,斥责斯坦国送上的女子,就不是一个干净的主,他们如此行为,简直是对我修奕王朝的侮辱!可那位公主却是落泪涟涟,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冤枉的,在被皇上占有之前,从不曾与任何人有过亲昵的行为,更加不可能让自己失了贞洁,她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是干净的,是清白的,斯坦国将她送给修奕王朝,绝对是诚心一片,而不是如皇上所想的那般,有丝毫的不敬之情!可是,白色锦缎上雪白一片,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铁一般的事实就在眼前,让那个年轻的公主根本辩无可辩,她每为自己辩解一句,在你们恼怒的皇祖父耳中就是罪加一等,不可饶恕!”
慕凝烟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疯女人被押入大牢之前,不断地重复着那两句,“我是干净的,我是清白的!”
想必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能挣脱这个诅咒一般的枷锁。古人评判圆房与否的标准就是是否落红,白色锦帕上是否有触目惊心的血迹,这同时,也成了检验女子是否是干净的一种方式。但,这不是在医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他们的知识有限,并不知道,就算是圆房后没有血迹,也是很有可能的。那位年轻的公主,怕是真的被冤枉了,慕凝烟心中想着,产生了怜悯,替她难过着。“那位公主的话,你们的祖父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尤为刺耳。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就这么被糊里糊涂的冤枉了,怎么受得了,她自己善于用药,所以打算以死明志,用死来证明自己所说的。可是,有些事,哪怕是死了,都无从考证。就在毒药入口的那一瞬,被你们的祖父拦了下来,从此锁进了静心苑,直至现在。”
太后的故事讲完了,整个故事听来,满满的都是悲情,“而我们与斯坦国的梁子,也就是在这时结下的,修奕王朝耿耿于怀与斯坦国的不敬,供上一个不干净的身子,而斯坦国则是耿耿于怀于他们的公主,在新婚一夜,就失了性命。”
“原来是这样,这位公主,也真是可怜的。”
赫连迟重重的叹了口气,“祖母,迟儿以为,皇祖父怕是真真错怪了她,否则她又何苦用死来证明呢?”
“烟儿也是这样想。”
慕凝烟接着赫连迟的话说,“试想一下,如果真的被冤枉了的话,成天关在那个不见天日,寸草不生的静心苑,起初的那几日,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忍受?烟儿猜想,以那位公主的性格,刚开始必定夜夜哭泣,日日喊叫,想必喊道后来喉咙中都是满满的血腥味,嗓子沙哑到不能讲话,到最后才知道,那样一个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去理会,她的哭号也就毫无意义。听见的那些人,只当是刺耳了些,人人都觉得她活该,她罪有应得,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又怎会上前给予一点点的安慰?认清楚这些,也许那位公主就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了吧,就不会如起初那般替自己开脱了吧。皇祖父这样一个决定,真真是活生生的逼死了一个年轻的灵魂。”
慕凝烟咬着唇,不忍再说下去,眼中泛起了泪花。太后默默地听着慕凝烟的话,她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时间,整个房间静的出奇,安静地只有外面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许久,才听赫连澈的声音响起,“祖母,澈儿想,可否留那位公主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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