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还没等步先点头,童初颜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披风被拽走了?紧接着,整个人便被飞掠起来!眼花缭乱的,只知道波光粼粼的水面,似乎下一秒就要吞了自己!最终,险险冲上花船。却根本站不稳,只能眼睁睁看着膝盖发软,重重的……咚!跪了。“……”童初颜眨了眨眼,惊魂不定。余光似乎还能看到,先前步先给自己的披风,缓缓飘落水中……再抬头,连景濯已经坐回原位,看脸色,明显怒气未减。旁边还有个宫尧,从满脸错愕,逐渐转变为忍俊不禁。她头大,无奈爬起,揉了揉生疼的膝盖。不忘回头看向花坊顶上的步先,冲着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无碍。只是隔得远,她亦未曾发觉,步先几乎把身前的木头桅杆拽烂了!竟这般眼睁睁地看着,童初颜被拎走!便是想帮她的,又能怎么帮?更甚的是,连景濯!如此强势,还把他的披风扔到水中,是在告诉他,休想染指童初颜?好个承恩侯!可他倒要看看,便是战功赫赫,却本性暴戾的连景濯,与他相比,究竟是谁,更配不上童初颜!他暗下决心。抬眼才发现,四周酒客们,都正对方才那个几乎无声的小小插曲疑惑不已。先勾唇笑了笑,才道:“诸位不必惊慌,小小玩笑罢了,接下来,还请听在下抚琴一曲。”
此话一出,当场收获呼声一片。“好!”
“飞云公子,我等候了许久,就为听你抚琴!”
“得了吧,尔等俗物,都是来看美人的,只有吾等文人墨客,才当真是为着公子的上上雅音而来!”
“呸!真正的文人,哪有对外说自己是文人的?仕者谦逊,你快快退下,少脏了名仕的名声!”
“哈哈哈!”
“快别吵了,听琴听琴!”
“……”周围一片热闹。步先亦藏住怒意,取了琴来。童初颜反正是心思通透的。眼看着连景濯都不尴尬,她又有何可尴尬的?学着男儿模样,冲着宫尧见了一礼,便脸不红心不跳地跟着坐了下来。不是听琴吗?听!唯独于问凝。站在昏暗的梯子上,呆滞良久,才木然转身。婢女担心不已:“小姐?”
她一言不发,一个劲地往前冲,只想离这里再远些。“小姐……”婢女连忙追上去,心疼道:“小姐别伤心,奴婢看着,侯爷对侯夫人的态度也算不上好,甚至很是粗暴,一定没有什么情意的!”
于问凝脚步一顿,苦笑道:“是吗?”
“是,肯定是!”
“我看不像。”
她苦涩摇头。若不在意,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什么都看不见,也要愤而冲上花坊,只为把童初颜从步先身边带走?而且听他们说那些话,分明就像是正在闹别扭的小两口。又怎么会是真的貌合神离?“小姐……”“不必说了。”
于问凝深吸一口气:“所幸,还有时间,我且顾好自己吧。”
缘分?前世,连景濯那般深情,自己不也是负了他的么?若真有缘,时间自会给出答案。若当真无缘,就当自己是还他的了!听到步先饱含怒意,甚至略有挑衅的琴音,于问凝心底越发不舒服。她不肯回头多望一眼,只抬脚继续走:“回去准备,不必等到几日后了,明日就启程!”
“是。”
婢女咬紧下唇,回头望了一眼笙歌鼎沸的场面,跟着于问凝黯然离去。侯爷对这一切,竟毫无察觉……连景濯确实什么都不知。但是匆匆追下来,要去寻童初颜的弯月,却一眼就看到了这对主仆的背影。方才那一幕,于问凝也见到了?弯月抿唇,见到了也好。若不是侯爷一心想着于问凝,也不至于让自家夫人活像是变了个人!更不至于让夫人产生离开侯爷的心思,最后还闹到这般田地!只是再想登上花船也难了。有宫尧在,规矩自然森严,弯月一个小小侍婢,只能在船下等候。不放心地远远望去,见童初颜和连景濯坐在一处,都安安静静地在听琴,并未吵闹,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他们两个,注定只是表面和平。事实上的连景濯,是越听越恼火!尤其是发现童初颜格外安静。想象着,同样精通音律的童初颜,会一边听,一边露出所谓‘知己’一般的神情。他就想提刀杀人!至于,于问凝……说实话,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浑然忘了。他以为,于问凝早已离开。也是等到把人拎回来,又坐下,才知道自己方才过于冲动。无法。一开始,他以为童初颜是混迹在酒客之中玩耍取乐。毕竟今日这样的场面,步先也是要演奏的,又哪来的闲心和童初颜把酒言欢?却不曾想,童初颜居然真的和步先呆在一处!而且孤男寡女,喝着酒,还披着狗男人的披风!让他如何忍得住?“咳。”
宫尧干咳一声,看得也是迷惑。要说连景濯对童初颜毫无情意,表现出来的却不像。要说有感情,可连景濯的所作所为,又并无分毫呵护。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宫尧有心试探,端起酒盏,冲着童初颜轻举:“夫人挺……幽默?”
“王爷莫要这般称呼。”
童初颜豪爽回敬,抓着袖子抹嘴,再斜睨了连景濯一眼,冷哼道:“某人就怕我败坏了侯府名声,若再这般称呼,被旁人听见,认出来了,那回去后,我只怕又要闭门养伤了!”
连景濯眉心紧皱。对她来说,自己竟这般凶悍?好!这个伤,她不养,也得养了!宫尧暗笑:“夫……呵,此事不能怪景濯,是公子行事鬼祟了些,理应赔罪才是。”
“我赔什么罪?”
童初颜低嗤一声:“本来相安无事的,也无人察觉,他更不是没有人陪,我还不能自己找找乐子了?”
看到童初颜这副傲气面容,宫尧只觉恍惚。他猛然想起,当初在城外的酒楼里,童初颜也是这般,伶牙俐齿,不肯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