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的牛肉确实做得很拿手,抓炒的牛里脊甚至有大厨水平,家中老卤卤出的牛腱子,也是香气浑厚口感适中,等在卤水里再泡一晚,风味才是最佳。外人无从知晓,究竟是因为她擅长做牛肉,所以邓华杰爱吃牛肉;还是因为邓华杰爱吃牛肉,所以她才在这些年的婚姻生活中变得十分擅长做牛肉。晚餐风平浪静,邓华杰和平时没什么反差,至少在余进看来,并无流露痕迹或破绽。饭后,黄娟和沈燕一起收拾碗筷,然后整理今晚姐弟俩要住的客房,气氛融洽,可惜只是表面融洽。待了十几分钟,邓华杰坐不住了,许是觉得屋里太闷,便叫上余进出去逛逛。……小区里人工景观非常完善。邓华杰选了个僻静的亭子,点上一支烟默默吸着,目光游离,时而东张时而西望。白天是个凉快的阴天,所以傍晚这会儿没人下楼乘凉,但头顶排排矗立的楼栋里有百家灯火,因而也并不显得寂寞冷清。相反是难得人间清静时。烟抽完之前,邓华杰将视线从左侧六楼移走,那里有对不知是情侣还是夫妻的年轻男女,坐阳台上吹着风,自己烤肉,喝着红酒。视线移开后落在刚从小区大门进来的一大家子,六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俩小家伙,个头看应该是哥哥和妹妹。这两处景致,大抵是人生中最美的两个节点,前者,也许邓华杰也在新婚燕尔时与黄娟经历过,小小的温馨小小的浪漫,平淡却不索然。后者,邓华杰可能心心念念,梦寐以求。“余老弟,你是小神医,能治病救人,杀人于无形应该也手到擒来吧?”
这根烟过后,他才正式与余进续上原来的交流。乍一听,余进就知道这人心里打什么主意。“你该不会想找我要点药,去把福林花园那男的弄死?”
“难道我不应该?”
绿帽盖顶,但凡带把的哪个能心胸宽广到睁只眼闭只眼?那是活王八。邓华杰思考了一顿饭的时间,结果仍然不舍得放弃这段表面太平亲爱的婚姻,不舍得他那位贤惠温柔又不死板的妻子。但硬留下这样一个女人,当真是最好的选择?余进没有答案,毕竟自己恋爱都没谈过,即使他有丰富的感情经历,想来也无法以经验口吻去对谁报以指点。人生百态,剧本各有其特殊,从无一概而论的道理。“毒,我有。”
余进想了想回道:“等我回村里,半个小时的工夫就能做好,但你最好再深思熟虑,想想你心里已经知道这回事,甚至那个男人离奇死亡以后,你老婆会怀疑到你身上。我以七十岁算你们的寿数,未来二十多年,彼此心存芥蒂,真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相处相爱么?”
邓华杰又点上了一支烟,很显然,他心里更不确定,更对这个选择所造就的以后怀有担忧。半晌,他问道:“老弟你已经肯定,是黄娟每天给我下药了?可是你也说,中午你没尝出东西来,晚上这顿如何?”
晚上这顿余进也没尝到毒,如果有,在已知是什么毒药的前提下,剂量再微妙,按说动用真气的舌头也尝得到。然而没尝到,不意味着黄娟无辜。“刑侦推理者之间有个信条,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余进冷淡的眸光落在跳到凉亭护栏的一只蟋蟀身上,缓缓说道:“只要你生活习惯里,没有习惯长期服用一些正常人不吃的东西,你中午那餐不固定,那么,让你中毒的人,就只能是给你安排早晚两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