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静谧舒适,瑶山之上,灯火稀疏。从山顶俯瞰四方,只见楼宇高耸,鳞次栉比。瑶山上下共有六殿十二堂,耗资巨万,气势恢宏,无愧瑶山派天下第一的威名。夜更深时,一队黑衣人鱼贯穿过瑶山中央连接东西二峰的青色石廊,他们各执兵器,杀气腾腾,穿过长廊后又凌空跃起,跳上千级石阶,向西峰之上狂奔而去。今夜峰顶风势甚大,完美掩藏了黑衣人的行踪。若不是其中一人功力略逊露了马脚,纪瀛寒差点就要被打个措手不及。他紧闭双眼,急运内力入耳,施展出辨音识人的高超内功。身为瑶山派“林中七君”首席,这是纪瀛寒驾轻就熟的功夫。瑶山派其下四门,风字门擅长轻功绝学,如狂风飞旋,来去无踪;林字门以内力见长,如林木之盛,绵绵不绝;火字门精擅攻击之术,如迅猛烈火,势不可挡;山字门钻研防御之道,如巍巍雄山,岿然不动。“林中七君”就更不简单了。现今瑶山派四门以林字门实力最强,当代门主阗樾自幼入门,苦练五十载,一身内功出神入化,于六年前连续击败其余三门门主,一举夺得掌门宝座。在他的调教下,林字门才俊辈出,其中资质最佳的七人被称为“林中七君”,纪瀛寒正是七君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纪瀛寒双耳微微颤动,前额隐约透出淡蓝色的光芒,只有内力极深厚者才有这样的本事。黑衣人共计四名,已在峰顶落脚站定,距离纪瀛寒的屋舍不过十丈。瑶山西峰本是阗樾和“林中七君”所居之地,今晚恰逢阗樾闭关修学,偌大的地方只留下纪瀛寒一人值守。确认阗樾不在后,黑衣人自觉胜券在握,竟肆无忌惮地低声交谈起来。“这姓纪的是林字门首席弟子,手上的功夫硬实得很,恐怕不易对付。”
这个年轻的男声纪瀛寒只觉似曾相识,却想不起究竟是谁。他的言语中充满怨恨,不知结下的什么梁子。“哼!什么狗屁七君,全是阗樾搞的花花名堂,也就唬唬你们这些年轻不中用的弟子。今晚我与你何师叔方师兄在此,由不得他猖狂。”
此人说话沉重粗鲁,又直呼阗樾之名,看来辈分地位不低。纪瀛寒立刻识出他是山字门长使穆云飞。在瑶山派,穆云飞是排得上号的厉害角色。如果他口中的何师叔方师兄是纪瀛寒所猜之人,那“风林火山”四门顶尖高手在西峰顶上算是聚齐了。“长信学艺不精,确实敌不过这姓纪的,今后一定努力修学,万望各位叔伯今日为我做主。”
年轻男子说话吞吞吐吐,心不甘情不愿,满腹怒气却不敢顶撞穆云飞。纪瀛寒想起来了,他是山字门弟子江长信,平日总跟在穆云飞身边干些端茶送水的杂活。“你小子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住,想必是功力不够,要不要我们几个帮你收拾收拾,只要一晚,保管今后服服帖帖。”
这话说得下流不堪,与风字门长使何群奇丑的长相、锃亮的光头十分般配。“这婆娘被人勾引,太不争气,今晚我已将她好好教训了一番。”
江长信一介男儿受不了家丑外扬,气冲冲地向何群辩解。另一个阴柔的冰冷声音响起:“美貌小娘子就是得重棒伺候,若是你技艺不精,明日到我那里我好好教你几招。”
这声音是火字门大师兄方静周无疑,此人相貌儒雅,看似翩翩公子,其实内心阴暗,与何群一丘之貉。方静周所言招致一阵淫笑,瑶山派人人皆知他有龙阳之好,江长信生得眉清目秀,确实是一只好猎物。“长信主修硬功,与静周师兄流派不同,就不贸然叨扰了。”
江长信对此避之不及,何群、方静周都是瑶山派有头有脸的人物,武艺虽然高超,但肚子里的坏水也不少。穆云飞恨铁不成钢,恶狠狠地诅骂道:“没用的东西,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丢尽我山字门的脸面!”
何群干笑两声,出来打圆场:“老穆不要生气,看把长信吓得,今晚有我们在,谅纪瀛寒不敢翻天!”
屋外一举一动,纪瀛寒洞若观火。可对“淫贼”一说,却百思不得其解。瑶山派弟子本无俗规约束,只要经过门主许可,就可以娶妻生子。只是阗樾驭下极严,规定弟子二十五岁方可成家。纪瀛寒作为“林中七君”中最年轻者,年方刚刚二十四,尚不到娶妻年龄。“纪瀛寒,枉你称什么七君,七贼还差不多,睡人婆娘,不得好死!给老子滚出来!”
江长信受不了言语侮辱,突然情绪失控,气得浑身颤抖,泼妇一般骂起街来。穆云飞不知纪瀛寒早有察觉,还道先机已失,后悔不及。何群信心十足,本方以多敌寡,谅纪瀛寒三头六臂,也飞不出手掌心。方静周丝毫不怵,嘴角挂着冷笑,摇着手中的精钢铁扇,率先破门而入,穆云飞、何群分随左右。屋外黑影绰绰,纪瀛寒暗吸冷气,悄悄运起指劲。对方有三名顶尖高手坐镇,这场冤斗根本毫无胜算。指风骤起,烛火突明,正照在穆云飞等人身上,纪瀛寒隔空燃烛的功夫妙至毫巅、令人惊叹。“各位夜至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江长信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端详纪瀛寒的模样。这“淫贼”方脸圆颊,鼻子微尖,穿件汗衫,其貌不扬,远不如自己英俊潇洒,难怪那帮老鬼怀疑自己身体有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江长信仗着有人撑腰,一改平日的懦弱无能,仿佛化身一头凶猛的雄狮,上前暴喝一声:“纪瀛寒你勾引我娘子,行那奸淫之事,该当何罪!”
纪瀛寒根本不想理会无名角色的指责,故意反问:“你是何人?”
江长信被他镇静疑惑的模样气得哇哇乱叫,若不是穆云飞阻拦,早就不自量力地扑上前来。“纪瀛寒,就算你不认识他,但他的娘子你肯定认得清清楚楚。我看你就不要装了,把人家婆娘都睡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何群就算是正经说话,声音听着都令人作呕。纪瀛寒皱起眉头,冷冷地问:“何师叔说的罪名太大,小侄担当不起,还请师叔拿出证据,否则空口无凭怎能服众?”
“什么狗屁七君,不过是霸占同门之妻的畜生,简直就是瑶山派的奇耻大辱!”
不待何群发话,穆云飞急吼吼地跳将出来,劈头大骂。“穆师叔嘴下留德,免得闪了舌头。”
纪瀛寒素来看不惯穆云飞倚老卖老,面对群起而攻,丝毫不甘示弱。穆云飞气得暴走,以他的身份就是阗樾也要敬上三分,真恨不得马上动手,把这目无尊长、无规无矩的小子削成肉泥。“别急,就让瀛寒师弟死个明白。”
兴师问罪的四人中,方静周最为冷静,也最为阴险,他早想将纪瀛寒除之而后快,今晚终于逮住了机会。“纪瀛寒,我便问你,本派弟子三必诛,无故害命者必诛,背弃师门者必诛,奸辱妇女者必诛。你可记得?”
“三必诛”训由瑶山派开山始祖传下,至今已有千年,每个瑶山派弟子都倒背如流。看方静周义正辞严,来者不善,今晚必是一场生死大战。“这么说你们认为我是奸辱妇女者,拿不出证据你们可就是无故害命,也在必诛之列。”
纪瀛寒微微一笑,迎着四人灼热的目光,不紧不慢饮着茶水,说起话来轻描淡写。“好你个纪瀛寒,死鸭子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跟你的师父一个德行。把证物拿出来给他瞧瞧!”
饶是纪瀛寒心中无愧,可见到穆云飞如此笃定,也不禁犯起嘀咕。娘的,究竟是什么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