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已经随时可以下手了？”

秦青语气中略带赞许。“万无一失。您想要何时动手？”

朱紫已经平复不少，为了扭转方才的窘境，他难得主动请命了一次。不想此举却惹得秦青有些不快，他脸色稍沉，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朱紫几处要害命门，最终回过身去：“需要的时候我自当令你，当下你只要专心在这里闹事就行了。”

朱紫暗道不妙，心知自己问的过多，不免又是一阵忐忑。好在秦青今天似乎心情甚好，竟接连两次的饶过了他。朱紫凝神屏息提起全部精神，这你来我往短短数语竟接连估错主人的心思，令他深深怀疑自己怕是并不如想象一般了解秦青。心念此间，朱紫不由得失了信心，对于接下来的动作没那么肯定了，既然如此，不如干脆问个明白，省的坏了事被笑自作聪明。“属下愚钝，还请主人明示。”

“有什么不明白，你只管照我的手法大肆破坏便可。”

秦青从身旁最近的一具尸首后脑上拔出根筷子，撤开几步，免得让那嗞嗞冒血的死人污了他的鞋子。朱紫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不妥，他斗胆请示：“还请主人点明用意，”怕秦青误解，他又补充道，“事关重大，若是不清不楚的滥杀，只怕一不小心坏了……”他话未说完，已听得一阵尖锐的裂风之声，猛然抬首时就见眼中一个褐色斑点急速放大，来不及辨认，他本能的闭目以手护住眼睛，先是感到眼皮被一锐物顶住，随后掌心处才传来阵阵钝痛。朱紫这回心中有数，他淡定的放下手，将上面插着的那根杀了不知杀了多少人的普通木筷缓缓拔出，并把这前端使用过度已经被磨尖的凶器收好，再以两指摁紧皮肉，那伤口就如捏泥一般闭合了。秦青将筷子丢过去的时候确实起了杀心，不过见了朱紫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气不起来了，发现朱紫好整以暇的收拾好东西仍跪在那里不动，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又令他感到几分好笑。这一来是赏识朱紫的反应和胆识，二来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最重要的是细想之下告诉他也无碍大局，秦青便难得松了口吻：“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朱紫一听便知无性命之忧了，他绷紧的脊背略松：“我本以为您是在逼烛龙在此现身，现在看来我想错了。”

听得出朱紫这回不是自谦，秦青也就不再为难他，告诉了实情：“不错，我此番闹事确实是在给烛龙看的，你不了解烛龙，他肯定不会大摇大摆的现身，不过递出消息让他回来探查情况已足够了。”

“莫非烛龙之前根本不在此处？”

朱紫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我不知道，”秦青的一抹浅笑看上去满满的都是阴谋，“我那天骗了你家魔狼，让她以为只要去救辟邪就绝不会遇上烛龙，这样她就不会来烦我了。实际上烛龙在哪里都是可能的，不过我在他老巢这么一闹，烛龙总会知道，他会回来的，估计现在就混在这狱州的人群中。”

秦青继续观察下面已经乱成一窝蜂的人群，可惜仍旧没发现什么异常。朱紫恍然，怪不得他现在才肯告诉自己，是因为就算此时让魔狼知晓也已无用，真要走漏了风声不过只是白白搭上自己一条命罢了。在那样的谈话中还能有心摆下如此巧局的秦青，与其说他心机深沉，还不如说是冷血到了极点。朱紫发现自己被这般提防倒也不气，主人谨慎些是好事，自己的忠心又不是为了显摆的，只不过他仍有不解：“主人高明，只是既然烛龙已被引来，那我继续闹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至于秦青要去哪里他是绝不敢问的。“为了迎接接下来的客人。”

秦青凝神静气试图感应气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据他推算龙子那批人也差不多该到了，没有消息说明他们几个倒也不笨，再加上极善藏匿的烛龙，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你替我好生接待，能送他们滚回去就更好了。”

朱紫这下完全明白了，秦青先是亲力而为，让烛龙和白龙两方知道他来了，这时他又不声不响的离开，却留下自己继续生事，造成他仍在城内的假象扰乱拖住敌方，自己则起到了疑兵的作用。然而这个任务可不如听起来那样简单轻松，说白了他就是个招摇的诱饵，一个不留神被对方任意一家捉住，自己便成了弃子，不过那时估计也是木已成舟，不妨碍秦青的大计了。真是好一条金蝉脱壳之计，朱紫真心叹服，做属下的就该有这种觉悟，他没什么可不满的：“明白了，属下定不辱使命。”

秦青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飘向远处渐沉的夕阳，这一旦少了红日驻天，蛇虫鼠蚁什么的就都该出来了。“既然螭吻无碍，那么无论事成与否，你脱身后就先回去付星理身边继续盯防着他，这段日子我不在，看他想指派你做些什么好事。”

朱紫察觉的秦青气息有变，知道他要走，朱紫很清楚此行的凶险，虽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与烛龙交战，临别之时却忽然的一阵心慌，其实那天朱紫并未对秋琳琅夸大勉强，在靑蛟这里他确实觉得过得挺好。白光转瞬即逝，朱紫在同时低喃了句：“多保重。”

想来秦青已然听不到了。莫闻之兄弟一行人赶在日落前不久之时到达了狱州边界处。由于怕附近有烛龙或靑蛟的耳目，为了谨慎起见，他们早早就选择了步行，自荒郊野外去往繁华之地。毕澄之熟悉路径，在经过一家驿馆时他以本州判官的身份提走了五匹快马，只不过那时天色已然擦黑，他们虽能夜视也不敢行进的过于快了。夕阳血洗的世界残忍而宁静，马蹄掠过的草尖惊起一只只小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