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伏在龙御奢胸口,听着他渐渐缓慢的心跳:“阿奢……你一定不相信我了……我确实不是凌染,那个真的凌染已经被我杀死,你认识的……是披着凌染的皮的我……我故意去接近你,”他歪头看着龙御奢无神的眼睛,伸手捏捏,“别装死,听我说完,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对不起。”
龙御奢没有别的可以说,他想辩解,你的父亲当年杀害了我的姑母,伤害了我的母亲,我吃掉他,也并不是出自本意。可这些对于一个已经疯狂了的人来说,皆是苍白,而无论因为什么,他杀了烛龙都是事实。龙御奢只能勉强支持着模糊的神智,抬起手,像对待凌染一样抚摸朱紫的脊背,他看着垂在朱紫颈边的被撕破的人皮,心里无比的平静,或许接下来自己也会变成其中的一员吧,撕去了人皮伪装后朱紫身上的气味清爽了很多,像是下雨天的味道,混杂着龙族血液的腥味,意外的很好吃的样子,还有着些许令人安心的熟稔,龙御奢这样想着,他的眼前慢慢黑下去。一瞬间,眼前闪过过往两万年的记忆,他忽然释然了。阿染,变成一张人皮面具陪着你,算做我的赔罪,这可能是我虚度这两万年里,最有价值的事情了。朱紫看着龙御奢闭上了眼睛,慢慢的笑了,他俯身吻了爱人的唇,站起身,扭头看着身后的展胜寒:“他还有救啊,哥哥。”
展胜寒站在门口,一双血红的眼与眼白红成了一片。展胜寒原本是坐在屋门口帮着池少承望风,他知道小五喜欢跟池少承聊天,说不定要多聊一阵子,帮他们俩看着点吧,万一爹睡午觉起来又要来审问小五呢?而且……眼看着要到了小五受雷刑的时刻,只怕他会很难受,展胜寒想在这里等着陪他,就算帮不上忙,好歹让他心里舒服点。然而过了许久,展胜寒也没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他坐在那皱着眉头任凭脑子放空,思绪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刚刚进去的池少承身上,之前闻到的那股味道怎么也不像是臭豆腐啊,反而有种腐败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烂了,展胜寒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觉得那味道似乎哪里闻到过,那种像是腐尸一般的气味,无比熟悉,就在前段时间才闻到过,在一个人类身上……那个人类……叫什么来着?展胜寒向来不曾留心这些,他抓了半天脑袋,皱着的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啊……那些天……遇见的一个衙门的小卒,叫什么来着?完全想不起来那人的长相,普通的一点都想不起,展胜寒只记得那天那个人,一转身,自己就忘了他长得啥样了。简直普通的令人发指。不过他敏锐的嗅觉是不会错的,这一点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小池带过来的,可能不是臭豆腐吧,小家伙可能是心疼小五,给他带了什么特别的好吃的?不过都烂了,小五可能不喜欢了呢。展胜寒支着下巴看着延伸至小院门口的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他努力的想怎么才能让父亲网开一面,放小五一条生路。可是想了许久展胜寒还是放弃了,他找不出一个有力的理由或者一个足够动人的方式让父亲放龙御奢一马,恐怕小五会一直关在这了。展胜寒歪着脑袋望天发呆,呼吸之间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窜入,他皱了皱眉,这个味道足够熟悉,他用力抽了抽鼻子,顿时眯起了眼睛。是血。他转身便冲入屋中,却正好看见那散发着诡异臭味的东西正趴在龙御奢身上,在龙御奢血染的唇边落下一吻。那东西站起身,扭头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他还有救,哥哥。”
展胜寒看着眼前血腥惨烈的景象,与方才温柔亲吻的那一幕完全格格不入,他看着一地的人皮,看着奄奄一息的龙御奢,还有眼神和烛龙发狂时无二的男子,他居然叫自己哥哥?披着螭吻皮、披着小五爱人皮的烛龙之子,青蛟的手下,居然、居然敢还在叫他哥哥?那笑容,简直就是讽刺挑衅!睚眦感到从未有的盛怒。他全身的血往都在上头涌,眼角开裂眼眶尽是血丝,加上原本的红瞳使得看上去双目一片赤红,脑上如同被套了紧箍一般疼痛无法呼吸,睚眦猛地一挥臂膀,在极端失控的情绪下化出原形的狼爪慢慢划过,竟然如同撕裂一般在空中留下五道黑色划痕,划痕渐渐裂开、扩大,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整条口袋似得漆黑裂口,随着裂口不断蔓延,周围的风呼呼地往那未知的空间裂缝中涌去。很快屋里的小型的物件,包括地上血淋淋的人皮和螭吻兽皮都被吸了进去消失不见,那个空间仿佛没有尽头,那种深邃的漆黑不属于任何一种世间的颜色,它越扩越大,已经形成洞孔大小,周围大型的家具也开始摇晃着向这边移动,很快就连睚眦都由于离得过近站立不稳。展胜寒头脑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头痛的摇摇头,眼中的赤红稍有减退,待看清自己造出的这个仿佛空间黑洞一样的东西,睚眦十分迷茫,发现自己越发难以保持站立,身不由己的要被吸进去,这让展胜寒也逐渐感到恐惧,他开始挣扎着试图逃离,却完全无法奏效。黑洞中开始飘散出一种似乎久经深埋的干冷气味,甚至传出连被吸进的去的呼啸风声都无法完全掩盖的隐隐咆哮声,声音越来越大,有什么东西开始越来越近……展胜寒越发张惶惊恐,完全没有留意到有人已经来到他身前,直到听到那人开口说话的声音:“不行啊……你们是不被允许来到这边世界的。”
展胜寒瞪大了独眼看着那烛龙之子,他不知何时来到的展胜寒面前,与他仅隔了那愈演愈烈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