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岁末，窗外早已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思柔越发懒得出门。成日里不是跟紫莺描习绣花样子，便是跟冰燕学着剪纸。青黛送来一盘蜜桔，说道：“王爷说现下快过年了，郡主可要添些新衣裳和首饰？”

思柔看了一眼冰燕，她即刻会意：“郡主想来不喜穿金戴银，置办郡主衣裳首饰的事就交给我吧。”

“是。”

青黛恭敬行一礼退下，见紫莺在屋外修剪梅花枝，压低了声音说道：“紫莺姐姐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前几日奉茶的时候，听王爷和吕大人说起陛下已替安平公主择了驸马，过了年便要完婚。”

我心下一惊，细听下去。“是哪家的公子？”

“好像是翊麾校尉，叫---叫郭显嵘。”

思柔听罢，心中不禁酸楚，堂堂公主配以小小翊麾校尉，这婚事未免太过仓促。公主那日的话还回旋在耳畔：“我宁愿常伴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如今，不知公主对这桩婚事作何想法。今日是除夕，照例要守岁。掌灯时分入席，这顿年夜饭要慢慢地吃，直到新旧年交替时刻。撑到亥时，思柔早已哈欠连天，睡意朦胧。简王见思柔如此，嘴角含了抹笑意，对冰燕说道：“快扶郡主回房吧。”

思柔强忍住睡意，对简王行一礼：“柔儿先行回房了。”

简王对思柔向来宽厚，从不在一些小事上苛责于她。第二日清晨，思柔要和叔父进宫请安。宫里早已张灯结彩，宫妃嫔御也穿着光鲜靓丽，个个脸上含了抹浓浓的喜庆之色，说着吉祥话讨皇帝与皇后开心。家宴上并未见到安平公主，思柔心中不免疑虑。下了席，皇帝邀众人去御花园赏梅，浩浩荡荡一群人便行至望梅园。“流苏参见郡主。”

思柔转身，却见安平公主的贴身侍女流苏。“流苏，怎的不见你家公主？”

“公主前几日偶感风寒，咳嗽不止。”

“哦？公主现下如何？”

“谢郡主关心，公主已经好多了。“说着流苏凑上前低低地说：“公主请你移步毓秀宫。”

思柔见众人皆在兴致勃勃地赏梅，便对紫莺耳语几句：“紫莺，我们去那边瞧瞧。”

随流苏行至毓秀宫，只见这毓秀宫偏居西隅，很是静谧。宫内陈设简洁清雅，一张黄花梨书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书法帖，并文房四宝。右边设着一个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几枝白梅，一面汴绣双面绣山水屏风下摆着一张鸡翅木雕花美人榻。宫女们打起帘栊，鹅黄色的纱帐上串着由珍珠制成的珠幔，一张病恹恹的美人脸掩映在朦朦胧胧的纱幔中。流苏至榻前禀告：“公主，清河郡主到。”

公主吃力地坐起身，流苏在她背后塞了好几个软软的靠枕。“公主，几月不见怎得如此清瘦。”

话音未落，思柔眼泪倒已滚落至脸颊。公主淡淡一笑，惨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只是有些咳嗽，不碍事。”

思柔连忙拭去泪水，陪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公主只要好生养着，把心放宽些，定会恢复如初。”

公主朝流苏使了个眼色，流苏随即屏退左右宫人。思柔也让紫莺退至门外。“你也听说了吧？”

公主所指想必是她的婚事。思柔略略思索说道：“公主是指陛下赐婚的事？”

公主点头，眼睛微闭。“公主是否见过此人？”

公主轻轻叹口气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亦不例外，新婚之夜便是初见之时。”

未等说完，公主又咳嗽几声。思柔起身倒了一盏茶递与公主，却见右侧红漆小几上有一对天青色莲花口瓶，玉石般的质地很是细腻。“这一对花瓶插上望梅园的玉蝶梅很是相配呢。”

公主眉眼微蹙：“这便是那位郭公子着人送来的。”

“郭公子，可是翊麾校尉郭显嵘？送一对花瓶也未免小气了些。”

公主听罢眉眼微展：“你且看，花瓶上还镌着诗。”

思柔轻轻拿起花瓶，只见其中一个刻着：昨夜星辰昨夜风。再看另一个赫然刻着：画楼西畔桂堂东。公主摇摇头：“这两句诗没头没脑地刻在花瓶上真是了无趣味。”

思柔抿嘴一笑：“公主当真觉得无趣吗？思柔记得这首诗的后两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公主表情依旧淡然，抿了口茶道：“凭他是什么，都与我无关。”

雪白的玉颜下是一颗枯死的心，纵使有绛珠神露也难令之恢复生机。“我看这郭公子并非腹内草莽之人，公主何不拭目以待。”

公主像是没有听见思柔的话，凝视着花瓶，神情黯然，半晌唇齿微启：“横竖都已赐婚，是好是坏都得接受，我命由天不由人。”

思柔闻言只得软言宽慰，又絮絮说了会话，嘱咐公主好生歇着，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