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清倌。院子里的女人们也来找过素浅歌，说是叙叙旧，聊聊天，接过还是被梓云打发走了。她们深知如今已巴结不成素浅歌，于是便想上司滟的船。小筑内，房门大敞，素浅歌站在案前，铺上一张宣纸，梓云在一旁磨墨，素浅歌刚执起笔，就听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有两三个人。梓云看了她一眼，心领意会，将磨好的墨汁放到她面前，走出去一探究竟。素浅歌看了梓云的背影一眼，执笔沾上墨水，准备落笔时，听外面梓云道：“小姐，司大小姐来了。”

手一抖，墨水滴在宣纸上，渐渐散开，她赶紧提起宣纸，让墨水往下流，形成一条有点弯曲的墨线，“让她进来......”话音刚落，司滟已经大步跨进来了，身后像往常一样带着两个侍女。“哼！本小姐进来还需要通报吗？告诉你，我二十天后就要嫁给亦辰的，到时候我再慢慢收拾你，给我等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霸占亦辰的，他只能是我夫君。”

司滟站在门旁双手插腰，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素浅歌瞟了她一眼，将宣纸放下，看向她：“司大小姐来寒舍就是为了说这些？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必了，帝都的人都知道丞相的大女儿要在下个月十五嫁给辰王爷。”

“我就不信你心里不在意，一个青楼女子，让王爷如此在意你，可见你有两手。我知道，你肯定也想院子里的那些女人那样，想要得到王爷的宠爱，甚至想做这个王府里的女主人，但是，只要有我司滟在这儿一天，你们就别妄想骑到我的头上，那些女人我倒是不担心什么，对我没什么威胁，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仗着一点儿姿色，竟让亦辰给你建了这清湖小筑，想我和他认识了两年多，他连一根簪子都没有给过我......”司滟这一说起话来，素浅歌才知道原来她也如此啰嗦，整个一话痨。“能成为司大小姐的威胁，浅歌实在倍感荣幸，可是，王爷在意谁是王爷的事，我们也都无法左右。还有，你说这么多，不渴吗？”

听她这么一问，她倒真是有点儿渴了，便往桌旁的凳子上一坐，指向茶壶示意侍女倒茶，“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知道，你一介青楼女子，还是别妄想当上王爷的妃子。”

“司小姐可是小瞧了青楼女子，听说司小姐嫁的也不过是个侧妃，正妃的位置，还空着呢。”

素浅歌暗暗冷哼。她司滟就算是丞相之女又怎么，还不是嫁给人做妾而不是正妻，用不了多久，她会让她连侧妃都没得做，绊脚石，就应该除掉。司滟白了她一眼，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饮尽，“噗——”的一声，茶水全从口中吐了出来，素浅歌轻巧躲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

她皱着眉看着茶杯里的茶。“哦，那是因为茶叶放多了，煮浓了。难道司小姐不知道吗，这是绿茶，叫平水珠。”

素浅歌深知她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于是故意问她，让她难堪。哪想到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难堪，脸上依旧带着傲慢的神情，用眼神表示极其不屑，“本小姐喝的一直是从回曷族那边运来的牛乳，还有知州的蜜糖水，哪像你们这些平民女子，不是喝水就是喝那苦涩劣质的茶叶。”

“是司小姐不懂品茶之道，这平水珠可是王爷爱喝的，我素来只喝花茶，想必司小姐也未喝过。”

素浅歌瞟了她一眼，提笔蘸墨水，往宣纸上那污点旁再一滴，提起宣纸让它缓缓流下来。一听素浅歌说这是王爷爱喝的茶，司滟就哑口无言了，看她提起宣纸不知作甚，于是顺势转移话题，“你在干什么呢？本小姐和你说话你竟然如此不专心。”

话这么说，脚已不受控制走过去了。“我在作画，司小姐的说的，我都听着。”

她将宣纸放平，就听司滟已经笑出声了：“哈哈哈哈哈......素浅歌，你这也叫画？”

她指着宣纸上两点在纸上晕开的墨，墨线蜿蜒而下，看着着实滑稽极了。“这幅画叫......佛祖之泪。”

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司滟嘴角抽搐了一下，“素浅歌，你是不是上次撞坏了脑子，佛祖的眼泪长这样？并且还是黑色的......”“你怎么知道佛祖的眼泪不是黑色的？世上无奇不有，这眼泪，也算是稀罕物。”

就连梓云和两个侍女在一旁也听得糊里糊涂的。“难道你见过黑色的眼泪？简直胡说八道。”

“这世上悲苦之事太多，佛祖也会不禁为苍生流泪，本是透明的眼泪，却被尘世中的种种污秽染成了黑色，才演变成现在这样。”

素浅歌放下笔，提起宣纸，“只是，就算佛祖流再多的泪，该痛苦的人还在痛苦，该幸福的人以机会幸福，就算对这尘世有诸多不愿，还是要一如既往的生活。”

她们似懂非懂，梓云皱眉，似乎听出什么来了，司滟是完全搞不清楚，“你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啊，本小姐来这儿不是听你讲经的，我只是告诉你，以后有我在，就没你好日子过。”

“听说司大小姐是做侧妃而不是正妃。”

素浅歌漫不经心说出这句话，一旁的梓云倒杯清水递到她手里。司滟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但还是抬头挺胸不屑地看着她，“好歹也是妃，你还只是个小小的歌姬呢。”

“侧妃也算是妾，我呢，虽然是个小小的歌姬，但也只是暂时的。”

不待司滟开口回话，素浅歌纱袖一挥，“梓云，送客！”

司滟脚一跺，不悦地“哼”了一声，跑了出去，还不忘吼她一句：“你给我等着。”

“嗯，我一直在这里，随时恭候司大小姐大驾。”

司滟一走，素浅歌将画递给梓云，“拿去，裱起来，就在房间里选个地方。”

梓云立刻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确定要把这个东西......额这副画裱起来吗？”

素浅歌眼睛一斜，“不然呢？”

“那，能换个地方么，这里王爷一眼就看到了。”

“看到又怎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画。”

素浅歌说完，走到屋外，梓云应道：“是。”

素浅歌看到扶栏上装鱼食的木碗，想起了那天白亦辰在这里的事，便抬手一挥，“噗通”一声，木碗掉进了湖中。梓云闻声赶紧跑出来，“小姐，怎么了怎么了？”

她回头看向梓云，“没事。”

梓云迟疑着点点头，看她走进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