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说了一遍,让柳下子陌产生了好奇感,但也只是好奇一次而已,并没有想过去见她和她认识认识之类的事。可是没想到,与她在这西门朝不期而遇。有些人,注定要遇见,这是逃也逃不掉的事。素浅歌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里面,看起来非常雅致,非常特别,她第一次见到,在西门朝很少发现这样的屋子,独立存在的小竹屋,清新别致,没有尘世中的喧嚣纷扰,只有宁静。“你醒了。”
柳下子陌一身玄色长袍,端着一碗带着浓郁药味的药走了过来,递给她,“这是你必须喝的药。”
素浅歌看着面前的药,不动也不语。柳下子陌以为他对陌生人太过警惕不愿意相信自己,便说:“放心吧,我要是想害你就不会救你了。”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喝药。”
素浅歌在想,要以什么身份来面对这个救了自己的人,总不能说自己是帝都的辰王妃吧,万一他把自己交出去了怎么办,万一他正好是与白亦辰有仇的人怎么办,万一......还有很多万一,所以不得不谨慎行事。“哦......要是怕苦的话,我们这儿也是有蜜饯的。”
说着就让人将蜜饯送来。她见进来的下人一身奇怪的装束,都戴着一个不同布料做的帽子,正好遮住整个头顶。她深知在西门朝附近乃至西门朝内部都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部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你们去找一套女子的衣服来,要与她合身的。”
柳下子陌吩咐道。素浅歌不明所以,刚将蜜饯放进满是苦涩的嘴里。他说:“我们这儿是回曷族,之前回曷与西门打了战,你一个西门朝的人在这儿,万一被发现了,多少都会有些麻烦,所以还是穿回曷女子的衣服。”
回曷族?自己竟然到了回曷族?素浅歌忘却了嘴里的苦涩,呆愣地看着他,心里开始计较用什么身份来应付这个回曷族的人。“我家中没落,父母都被贼人所害,只剩我孤苦伶仃到处漂泊,又惨遭坏人毒手,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所幸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公子,将我救下,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素浅歌一副就快要落泪了的样子,还有那些胡言乱语,惹得柳下子陌咋舌。什么家中没落,什么父母被贼人所害,什么孤苦伶仃到处漂泊,什么惨遭人毒手,没想到这女子还有编故事的本事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她不知道他是否知晓素浅歌的名声,真名,自是不能随便说出,可是假名,她没想过,便脱口而出:“不方便告知。”
他不再追问,“其实我在你醒之后一直想说的事是,你为什么会服用三十颗闭功丸,没有经过试用的药丸,随便吃了可能死人的。”
“......”素浅歌愣了,彻底愣了。她知道闭功丸是回曷族的药,上次也有人来找她要过,没想到这次......难道自己入虎口了?!“你既然知道这件事,就应该知晓我的身份吧?”
“我只是听思古说过你的事,说你是一个王爷,但他没有留意是哪个王妃,也不知道你名字。”
不知道就好。素浅歌这样想到。“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不用提了,我就是我,没有任何身份,如果不介意,我想在这儿多呆一段时日,银子我会付给你。”
“不用。你可以继续呆在这里,我们还要帮你清除体内的毒素,你那天吐血晕倒就是因为这闭功丸的毒发了,这服用闭功丸的人不能遇见羽蛇,不然唤醒那人体内的毒素,就危险了。你毒发也是因为我让思古将羽蛇带去了你们那儿,所以我会负责这件事。我也为上次思古伤了你而道歉。”
他问:“你要是再这儿呆得太久,你家的王爷会不会着急?你要不要将这件事捎信告诉他让他放个心?”
“没那个必要,我不想让西门朝的任何一个人知道我在这儿。”
他迟疑了会儿,点点头。他猜得出她是遇到了什么事,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可是她的身份是王妃,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柳下子陌给素浅歌安排了一个好住处,一个非常简单的木屋,里面却是什么都不缺,一张床都是柳下子陌特意让人做的,有纱帐有珠帘。屋外往右边去就是一排银杏树,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柳下子陌说往那里走可以通往外界,走出回曷,只是这条路太过偏僻又没什么人知道,所以一般都没有人会去走。住了一段时日,素浅歌渐渐了解到了柳下子陌的身份,她也才想起来,回曷族的主宰者世代都姓柳下,也就是说,柳下子陌就是下任回曷族的王。老族长过世了几年,按理说他应该上位了,可是至今还是公子的身份,这也正是西门钺他们疑惑的事情之一。她没有问他关于回曷内部的事,她对于柳下子陌来说只是一位客人,一位病人,就算她去问那些事,他也不一定会说出来。她素浅歌到这儿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国事,而是为了逃避,逃避那些事那些人。虽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儿待一辈子,可能很快就会被找到带回西门朝,但在这里能好好过一天就好好过,不枉自己出来一趟。“名儿,你的病虽然好的缓慢,但是那些药还是有很好的效果,体内毒素已经少了一部分,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柳下子陌坐在素浅歌旁边,笑嘻嘻地看着她。由由素浅歌一直都不肯告诉他名字,所以他就随便为她取了一个,叫名儿,每次一叫她就掉一地鸡皮疙瘩。但是后来,就渐渐习惯了。“是吗,那好。”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对于这些事情并不在意,一直看着那边的银杏树,突然,她太高下颚,看向一旁的柳下子陌,指向银杏树那边,“柳下子陌,在那儿挂一个秋千吧,我看族里不少女子都有。”
她说着,眼中充满向往,像一个初尝自由的鸟。她想,一定要在这儿活得精彩些。“你又跑出去了?”
柳下子陌似是责怪地道。“一直在这儿太闷了,再说了,族里的人都对我很好。”
“要是知道你王妃的身份就不一定会对......”话还没说完就被素浅歌捂住了嘴,“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只当是你在路上将我捡来的。”
他拉下她的手,问:“说实话,你是谁的妻子。思古记性不好,只知道是进了王府,不知道是那个王爷的府里,知道你们的身份那也是听下人这么叫的。”
“思古就是那个声音嘶哑带着羽蛇一身夜行衣的男人吗?”
“是,我知道他伤了你,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偿还嘛。”
他笑得像草原上牧羊的小孩。“不要忘记,挂秋千。”
素浅歌再次指向银杏树。柳下子陌连点头,“好,只要你以后都叫我子陌我就让人帮你挂。”
她看着他,抽了抽嘴角,“叫你柳下子陌不也是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在这儿,没几个叫我子陌的。但是连名带姓的喊我,你是第一个。”
“子陌,你叫我姐姐,我就唱曲儿给你听。”
她浅浅一笑,与那落下的银杏叶融合在一起。他微微有些失神,“本公子怎么可能叫你姐姐,你比我也大不了几个月。”
“那我就不唱曲儿了。”
她转回头继续看着凋落的叶子,又想起了秋千,便拉住他的袖子,“子陌,秋千,说好的秋千呢,赶紧让人来挂啊。”
“看你急的。”
柳下子陌哑然失笑,忙唤来人挂秋千。“名儿,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柳下子陌咧着嘴对正在写字的素浅歌笑,就像一个想要糖吃的小孩子,可偏偏在装大人。她白了他一眼,“弟弟,姐姐就勉为其难陪你出去玩一玩,只不过姐姐可没钱给你买糖吃。”
“......”回曷族不仅有一望无垠草原还有繁华热闹的集市,以前就有人说回曷族是所有部落里最特殊的一个,他们生活简单却富有特色,他们商业并不繁荣却人人丰衣足食。其实回曷族起初是以蛊毒药理闻名,但这些药方他们从来都不会外泄,许多药也不会卖给别人。他们每半年都会向个地方送去牛奶这个鲜有的东西,价格不高不低,让西门朝的人身为喜爱,在西门朝许多人都是喝牛奶,在回曷族还有些贵族用牛奶沐浴,若是西门朝那些喝牛奶的人知道,定会说他们奢侈了。其实这类待遇素浅歌也享受过,只是非常不习惯,因为在西门朝的时候都是洗花瓣澡,哪有用牛奶洗的,怕是当今皇后都没有用过几次吧。正午,草原上的人并不是很多。正值秋季,并没有见到一番萧条的景象,倒是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生机。清风拂面,顿时扫尽所有烦心事。路过的人都想柳下子陌打招呼,不像西门朝的人,要是见着了皇上太子定要拜跪一番,繁缛礼节数不甚数。也有人见了素浅歌叫她夫人,她每次都要解释一番,但是下次,别人又会这样叫......因为他们公子从来就没有带外人回来过,这是第一次,并且带回来的还是一名女子,有着夫人的待遇。“你们回曷真是个好地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
素浅歌张开双臂深呼吸,闭着眼睛对着远方。柳下子陌实在没有听说过哪位王爷有这样一位王妃。西门朝王爷的王妃中,最出名的数辰王妃,但是听说辰王妃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并且很少见陌生人,歌舞技艺在帝都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并且是从清倌一步步走上王妃的为位置的。其他王妃,要不就是大家闺秀,要不是名门贵媛,虽也有才艺双绝的,但比得过辰王妃的王妃至今还未见到。倒是听说皇上的一位妃子与辰王妃齐名。究竟这些事都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怎么关心,因此知道的也并不多。“你只是看到了人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候。没有人是一生无忧的,都会有各自的烦恼,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有时候,你不找忧愁,忧愁自会找你。人有七情六欲,不可能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身为回曷族下一任王,必须关心族人生活,为族人着想。”
听他提到了“王”,素浅歌也不禁问出了口:“如果是想安稳的过日子,为什么要引发战争害那么多人伤亡。”
他没有避讳,笑着说:“人生有许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就像在战场上,每个士兵都要拼了性命去厮杀,因为如果他不杀敌,敌就会杀他。”
“那你的身不由己是什么?”
他过了良久才道:“太多太多。”
她便没有再问。这根本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必要了。对于素浅歌来说,她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因此许多人都因这身不由己而成为一缕亡魂。没过多久,回曷族内在一天夜晚举行一场盛大的活动。素浅歌听丫鬟说是什么围着篝火跳舞之类的事,她听了后,就觉得不想去了。可是柳下子陌一定要拉着她去,还叫来一些和素浅歌说过话的女子叫她一起去。她没办法,只好换上已经准备好的衣服。素浅歌戴着镶玉流苏锦布帽,穿着窄袖贴身百合裙,长筒靴,胸前挂着狼牙链,一大簇头发在后背垂直而下,额前流苏摇摆,让她很不习惯这种服饰。也就是在今晚,素浅歌见到了一个叫余图的人。她在想,这地方的人的名字就柳下子陌的听起来不奇怪。余图是在素浅歌在人群里寻找柳下子陌的身影时出现的,他一过来就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素浅歌准备挣脱,可是一想这里是回曷族而不是西门朝,二来柳下子陌又说过她的身子在调养期间最好不要用武。她冷冷地看着他,他亦冷冷的对视,“你是公子带回来的女人?”
“是啊,你是谁啊,再不放手我叫人了。”
素浅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为此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松开她的手,“你是西门朝的人吧,家是哪儿的?家中可有些什么人?”
这些事连柳下子陌都没有问过,你凭什么问?素浅歌不予理会,轻哼了一声,继续去找柳下子陌,又被余图拉住。“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们回曷没有这一说法。”
“......”算你狠!“关于你问的那些,我无可奉告!”
“如果是来历不明的女人,我一定会严加处置。”
余图看着她,目光凌厉,一看就是个狠戾之人。尽管他这么说,素浅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屈服。她看着他,冷笑。正在二人僵持之时,有个男人出现了,是个陌生男人,二十几岁的样子,身强体壮,手里还拿着一根鸟羽。这鸟羽与他的强壮的身躯不搭,这强壮的身躯与他憨厚的长相不搭,整个人就给别人一种奇怪的感觉。男人本来目光在素浅歌身上,走进一看,看到了余图,“呀!余护卫好!”
余图看向他,问:“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名儿姑娘的。”
男人笑呵呵的。余图看见他手里的鸟羽,蹙眉:“这女人来历不明,不要招惹得好。”
“余护卫是想自己揽了这美人吧,她可是公子带回来的女人,既然公子没有说什么,我们也就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不远处准备感到情况不妙准备过去的时候,看到那个手里拿着鸟羽的男人走到素浅歌旁边,嘴角不觉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