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锦如宫的宫女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后,睡眼惺忪地阮茹的房间伺候她起床,可是敲了半天的门都不见有人回应,有人奇怪了,要是平时,贵妃娘娘早就起身开门了,今日竟然没有回应,她轻轻推门,门就开了,并没有关紧。她心里疑惑不已,顾不得太多,进到房间,发现被褥叠得好好的,并没有阮茹的身影,她顿时心慌了,万一出什么事了,他们这些宫女太监怎么办?她赶紧去告诉锦如宫的其他宫女太监,让他们在锦如宫内四处找找,最后都没有找到,在阮茹的房间里聚集,接着有人发现在阮茹床上的枕头旁有一张字条。他们都凑过去看,面上写着:玉昭亲启。玉昭是阮茹在阮府带进来的丫鬟,也就是今天第一个发现阮茹不见了的宫女,其他宫女太监见玉昭看向他们,他们都赶紧后退到门外。玉昭这才展开字条,上面写着:玉昭,将花瓶下的信交给皇上,别让外人知。我信任你。她看了眼外面眼巴巴看着她的宫女太监,道:“快点去叫皇上来!别说贵妃娘娘失踪,就说有急事。”
“是!”
玉昭必须守在这房内,不让有心人来房间里到处乱翻。这皇宫里,没几个人是能信任的,既然贵妃娘娘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就要保守秘密,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手心冒汗,字条已经被汗水打湿,面上故作平静,不想让其他看着自己的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西门钺迟迟的来了,他正在早朝,突然有太监急招程公公说话,程公公见帘布那边的太监正是锦如宫的人,便向西门钺说了声,往那边走去,朝中大臣倒是没有怎么在意,也看不见帘布后的太监。西门钺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锦如宫的太监,并且有焦急之色,便再猜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阮茹从来都不会让人来打扰他早朝。程公公不一会儿又回到西门钺旁边,用眼神示意他有事发生,西门钺只是瞥了眼,面无表情,不想让人知道有事发生。“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程公公高喊。下面的人就算猜出来有事,也只是想大概是素浅歌的事,因为这段时间皇上退朝都退得早,并听说常常往金銮宫去,还有阮贵妃也一起。草草退朝后,西门钺赶紧带着程公公和另外一个太监赶到锦如宫,问太监发生什么事了,太监说他们都不清楚,只有玉昭知道,并说此时不可声张,玉昭看起来像有些急的样子。西门钺觉得心里很不安,快步向锦如宫走去。进了锦如宫,看见阮茹房间外守着许多太监宫女,大概锦如宫里多有太监宫女都来了吧,他们看见西门钺赶紧行礼。西门钺直接走进去,看见玉昭呆呆地站在原地,额头冒冷汗。“皇上,娘娘不见了。”
西门钺屏退其他宫女太监并关上门后,玉昭才从花瓶下拿出一封信,“皇上,这是贵妃娘娘在字条上交代的,让我将这封信亲手递给您。”
他赶紧拆开,将里面写的内容快速浏览了一遍,蹙眉,收紧拳头,似是恼怒:“程公公。”
他将信收入袖内,闭上眼,“去准备上好的檀木棺材,贵妃娘娘在后面古井里,天气有些冷,别让她待太久了......”玉昭听了他的话,低声哭了,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主子,就这样没了。“玉昭,可以告知他们了。”
西门钺叹了一口气,走出门。玉昭抹了一把眼泪,走出房间,看着不远处低声议论的宫女太监们,他们见程公公和西门钺离开,见玉昭出来。他们都看向红着眼眶的玉昭,她抽了一下鼻子,声音有些颤抖哽咽,“贵妃娘娘......薨了......”阮茹平易近人,待人温和,极少呵斥宫女太监,是他们伺候过的最好的主子,看玉昭放生哭了起来,他们也忍不住流了泪。这个消息就这样在一盏茶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皇宫,哀伤布满了整个皇宫上方,许多人恸哭,为这个温婉的贵妃娘娘伤心。西门钺到金銮宫的时候,就看见素浅歌趴在桌子上抽泣,水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劝素浅歌,最后却都越哭越伤心,前天还在一起绣花写词,今日就离开了这个世上。走得如此突然,他们都猝不及防。“浅歌......”西门钺心里也闷闷的,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就这样葬身在皇宫的古井中,是他将她带进皇宫,给了她宠爱和荣耀,却终是没有保住她的性命。素浅歌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她用袖子擦了擦,声音带着哭腔:“皇上来了......”他叹息一声,屏退其他宫女,上前将素浅歌抱紧怀里,水樱在门外守着,不停用手帕擦眼泪。“浅歌,小心身子,要知道,这孩子的命,是阮茹换来的。”
西门钺说完,素浅歌止住抽泣,看向他,脸上布满冰霜,“是乌玉莜?”
他点点头,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素浅歌。素浅歌接过看完,上面写着乌玉莜害死的人的名字和手段,还有一些尚且活着的证人,后面还写了乌玉莜让因姑姑给她藏红花让她放进素浅歌的饭菜中,并以阮家人的性命要挟,她只愿皇上能保住她家人的性命,她能做的,只是不伤害素浅歌和她的孩子。除了自行了断,她别无他法。她认命。自进宫那天起就想过许多自己最后的下场,无论怎样,都逃不过一死。“你这几个月要小心她,最好是呆在金銮宫不出去。”
“好。”
看来不得不这样了。“你放心,我已经收集了他们乌家不少罪证,很快就能帮冰儿和梓云他们报仇了。”
有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偏找你。让素浅歌流产,这是乌玉莜策划已久的,怎么可能因她不出金銮宫就放弃。在阮茹下葬后的第二天,乌玉莜趁着西门钺去早朝,派人打晕水樱和素浅歌,将她们带到凤仪宫。水樱醒来之时,看到的就是之前自己被乌玉莜虐待时的房间。她被绑在柱子上,有人不停用鞭子抽打她,她听见乌玉莜冷哼:“小小的丫鬟竟然骗本宫素浅歌往北去了,那时候可还本宫好找。”
水樱闭着眼,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痛叫声,四处搜寻,发现大肚子的素浅歌正蜷缩在不远处的地上,护着肚子,而她周围,站着几个拿着棍子的蒙面壮汉,正和那日追杀素浅歌他们的人是同样的。乌家武士。“小姐!”
水樱惊叫,一旁的宫女抽了她一耳光:“别叫!”
水樱瞪了宫女一眼,看向地上的素浅歌,使劲挣扎,“乌玉莜,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又是一耳光扇过去,“竟然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讳!”
乌玉莜冷笑一声,瞟了水樱一眼,看向地上的素浅歌,“素浅歌,你也有今日呢。”
“你为什么要处处和我作对?”
素浅歌冷冷地看着她,想站起身,不料体内毒素涌动,让她难受不已。闭功丸遗留的毒又发作了,全部的痛楚都是她一人承担,孩子可以安然无恙,可是,今日被乌玉莜带到这儿来,情况就不妙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和西门钺比本宫更清楚。那天晚上你负伤逃出皇宫,本宫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你穿着夜行衣,但从你们的谈话中就可以听出许多别人不知晓的秘密。”
她笑得十分灿烂,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所以,为了我们乌家,你必须得死,还有辰王。”
“所以你那次派人去杀我们,害墨影死了,害亦辰下落不明?”
“是。”
乌玉莜抬手示意武士动手:“素浅歌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素浅歌听到后睁大眼睛,赶紧护住肚子,无奈体内绞痛,只能蜷缩在地上,水樱不停挣扎,嘴巴被白布塞住,只能哼几声。“乌玉莜,你会不得好死。”
素浅歌闭着眼,十分冷静地说道。“放心,你会比我先死。”
一棍棍打在素浅歌身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肚子,祈祷西门钺快点下朝,祈祷金銮宫的宫女太监及时发现不对劲。在身下有股暖流浸透裤子的时候,她心灰意冷了,比那次以为是西门钺派人追杀他们还要失落伤心,还有就是恐惧,颤抖。她非常明白这种感觉,第一个孩子,就是这样流逝的,从她身体里面,慢慢离开,然后在梦里叫她娘亲,接着越飘越远。这次,孩子似乎也要带着自己的灵魂飘走。她眼睛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了,水樱眼泪渗进白布,沾到唇上,十分苦涩,她不停摇着头,看向乌玉莜,眼神带些乞求。乌玉莜嘲讽地看了她一眼。武士们停住手,上前叹了下素浅歌的气息,“皇后娘娘,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打,继续打,连着她的侍女一起,今天本宫就没有打算让她们活着出这个房间。今后,西门朝将会易主,改国姓为乌,以后就是乌家的天下,我乌玉莜还怕西门钺不成?”
水樱身上用鞭子抽出一条又一条鞭痕,比上次更疼,仿佛要将皮肤撕活生生撕扯开来,她看着地上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素浅歌,眼泪如泉涌,想救素浅歌,却无能无力。那比死亡还要痛苦,看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气息奄奄。她一直都把素浅歌视作自己的亲姐姐,从第一眼见到她,水樱就觉得自己这一生和她脱不了关系,很久以前就想像梓云一眼伺候她,和她一起打闹谈笑,外人看似主仆,却情同姐妹。可是,梓云会武功,她却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这一刻,她对自己如此失望。房间门被人撞开,御前侍卫带着一大批人进来,“皇上在此,谁敢造次!”
西门钺面若冰霜走进来,看见地上悄无声息倒在血泊中的人儿,心像停止了跳动一番,无数的刀割在心上,“浅歌!”
素浅歌从眼睛的细缝中隐隐约约看见了那抹明黄的衣角,嘴角动了一下,眼睛彻底阖上。“快叫太医!”
西门钺将素浅歌抱起,她的手一直护着孩子。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走出去,只说了一句“皇后禁足”就急急忙忙往金銮宫赶去,素浅歌的身上滴着血,大部分都是身下流出的,从那间阴暗的房间,一直滴到凤仪宫门外。水樱被解开束缚后,赶紧向金銮宫那边跑去,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跑了几步就摔倒了,御前侍卫赶紧扶住她,“水樱姑娘还是小心点,我送你去金銮宫,让太医给你看看。”
乌玉莜站在房间里,看着他们远去,脸色惨白,武士们都看向她,这事被皇上亲眼看见了,怎么办。西门钺好歹还坐在龙椅上。她没有看向那些武士,直到他们被侍卫们带去牢房才反应过来。“不行了,必须得要爹爹快行动了。”
她自言自语着,失神地走出门,踩到了地上的血,发出轻响,有的宫女看到了差点吐了起来。刚才西门钺看乌玉莜的眼神,似乎就要将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她知道,要是再不行动,不仅她的地位,这条性命都有可能不保。但是她被禁足了,这次禁足不比上次,这次凤仪宫周围都是一等侍卫,就连宫女太监都不能轻易出去。看来西门钺这次要和她算总账了。原来,西门钺爱的人,根本就不是当年那个柔妃,一直都是素浅歌。素浅歌昏迷了三天,依旧没有醒,西门钺衣不解带在床边守着,茶不思饭不想,并且让太医在房间外面轮流守着,白天的时候就到房间里面守着,他坚信素浅歌会醒的。“你们都说她快醒了块醒了,究竟什么时候醒,这都睡了三天三夜!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得掉脑袋!”
西门钺愤怒地挥掉桌上的茶具,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突兀,太医们大气都不敢出。谁......是钺?素浅歌听到了西门钺对别人大发雷霆,她想睁开眼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像被缝了起来,身子沉沉的,宛如被万斤石头压着。“你们好歹是多年的老太医,怎么连一个流了孩子的病人都治不了!”
孩子......没了?又没了......一滴清泪自她眼角滑下,谁都没有注意到。“皇、皇上,王妃不仅是小产,她体内还有另一种奇怪的毒,像是回曷那边的,我们并不是很了解。王妃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这次小产,受了严重的伤......”西门钺想起在回曷时柳下子陌说过的话,不能让她生重病,她必须按时服药,注意身子调养,他也说过,会找遍天下名医为她调养身子。“难道说就这样让她一直睡着吗!”
西门钺深吸一口气,“程公公,写皇榜,召集各地名医为王妃治疗,治好了就赏黄金万两,免死金牌一块,还有宅邸。”
“是。”
程公公照做,并且将皇榜挂在西门朝每座城。可是几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揭下皇榜,应该说,没有人敢揭。皇榜上写了治好后的赏赐,可是,若治不好呢?既然皇上在各地挂皇榜,并且是急招,便是想让名医一来就将王妃治好,可是谁敢说自己能妙手回春是华佗再世呢?万一治不好,皇上大怒之下将人杀了,怎么办?皇榜上说王妃小产后昏迷不醒,急招名医进宫提王妃治疗。小产后昏迷不醒,竟然连宫里的太医都治不了,虽然看起来像是很简单,但是宫里有名的太医不少,连他们都治不了,这些民间大夫又怎么敢轻易去揭下皇榜?许多人都听说过西门钺和素浅歌的事,有的说是西门钺像抢白亦辰的王妃,有的说是王妃想做西门钺的妃子,有的说西门钺只是关心白亦辰的王妃而已。起初,都会有许多人凑在皇榜前细看与思索,几天后,人就少了。一名穿着黑衣带着黑纱斗笠的男子路过,看到那明黄锦布,不禁驻足,当看到上面有提到辰王妃时,身子不仅颤抖,双手握成拳,差一点就将皇榜揭下来了。想到西门钺竟然没有照顾好素浅歌,他就不得现在就把他往死里揍。他想见素浅歌。想到这里,他刚准备上前揭下皇榜,就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了。是一个陌生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十分清瘦,一身灰色长袍,带着药箱,眼窝有些凹陷。守在附近的侍卫看到有人揭下皇榜,赶紧笑着迎过去,等这么一个人可是等了好几天,皇上在宫里可是天天发怒,不少人都被殃及到。“你可是名医?”
男人抬头,“算不上名医,只是行医多年,看见这皇榜好几天都没有人揭,我便想去试一试。”
你就不怕治不了被杀头?这句话侍卫们没有问出来,要是别人这样一想会危及到自己的命,半路跑了怎么办?白亦辰看见有人揭下,明显有些松了口气,终于有人愿意去救浅歌了。他知道现在皇宫守卫森严,就凭他也不知道进不进得去。上次回帝都时试过,刚进去就被发现了,连冷宫都有人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