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也不点灯,就这么摸着黑一前一后地来到无人处。关老头谨慎地东看西看,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低声喝斥:“你是不是疯了?”
刘婆子哭丧着脸:“二伯,不管怎么样,满仓他总是你亲生的啊……”“给你闭嘴!”
关老头气得抬起一脚就要踹刘婆子。“当年换老三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这事必须要烂在肚子里,你却不但告诉了老三,今天还敢威胁老子?我看你这个老不死的是真的活腻了。”
刘婆子躲了开去,而后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我当年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要不是当年二伯喝醉了酒把我给强了,害得我大了肚子,我本来也是能嫁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的,犯得着嫁给那老不死的吗?”
“我呸,明明就是你处心积虑地想嫁给我当续弦,我却看不上你那丑模样。你才设计陷害我,还瞒着我生下了孩子,又拿孩子做要挟,逼我把你和关重光凑成对。”
关老头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刘婆子被揭开了老羞布,也有些恼了:“那换孩子的事情总不是我出的主意吧?你还故意让我养废关铁柱,还怂恿他去投军,好让你的亲儿子继承关重光的家产。”
“说的你好像不想要关家的家产一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关重光生老四老五?”
“我既然嫁给了他,当然要给他生孩子。”
“那你还来勾引我?”
“呸,那还不是你自己管不住那二两肉,嘴上嫌弃我丑,却还一次又一次来找我?”
“行了,都过去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
“是我要提的吗?要不是你让我钝刀子割肉弄死那老不死的,事发了又不管我们娘三死活,我能被你逼到这个份上吗?”
两人压着声争吵了好几句,最终还是因为怕说多了被人听见,这才言归正传。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关老头最终答应借银子还赌债,但要求刘婆子必须写正式的借条。至于葛茂山那一百两的赔偿,关老头就没有再松口,只让刘婆子等关老五回来后再自己想办法,再不行就去找那闺女老六去。总之,关东升的烂屁股,他只会帮忙擦这最后一次。最后关老头还放狠话,表示刘婆子还是要敢拿过去的事情来威胁他,他就提早送她去见阎王。夏云月原本有些恶意地想着,等关老头把银子借给刘婆子之后,就如法炮制地把这笔钱也偷过来,回头取之于关家用之于关家,替关老爷子给周郎中做药钱。不想关老头却说要等明日赌坊的人上门后,他再当着众乡亲的面借这笔钱,这会儿硬是一文钱也不肯掏。夏云月撇了撇嘴,便索性抄小路先回了关家,偷偷地把饭菜放到关老爷子的门前,再敲了敲门,就躲了起来。待亲眼看到关老四开门把饭菜拿了进去,才从地下翻出刘婆子的那个财宝箱收入空间,再悄然地回到了宴席上。“怎么去了这么久?”
夏氏找机会悄声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娘,我听到了一个很劲爆的消息,回头再跟你说。”
夏云月虽然没法把手机录音拿出来,却也没打算瞒着夏氏。夏氏点点头,便没有再问。“对了,那边……”夏云月向李康泽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说了没?”
却见夏氏很是无奈:“人太多了,方姐姐怕这两坛酒不够喝,特意兑了水,只怕一时半会喝不醉。”
夏云月顿时有些无语,却也知这事怪不了方氏。毕竟这年头纯粹的高度酒着实太贵,莫说是这种农村宴席,便是镇上的大部分酒馆都是会兑水的,只不过是兑的比例不同而已。方才这席间她也闻到了几次酒味,感觉都不是很浓,只是因为她自己没喝,并没有深刻感受,以至于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个惯例。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空间里有的是高度的烈酒。当下夏云月便找机会进了趟空间,而后将一瓶高度酒灌进一把小酒壶里,然后找机会把酒交给李村正。李村正会意,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叫走了正背对着李康泽坐在另一桌的一个李姓子弟。不多时,那李姓子弟就拿着那装了烈酒的酒壶回来了,并蓄意地开始向李康泽敬酒。李康泽喝酒几乎是来者不拒,这一喝,立刻察觉出这酒的醇正,便也有意地跟那李姓子弟聊了起来。如今李青书才中了秀才不久,李姓子弟闲聊了几句后,就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夏云月注意到李康泽听到这些话时表情很是奇怪,似乎一方面的确是享受别人因他侄子而对他的恭维,但另一方面又似乎其实并不高兴别人因他侄子而恭维他。看来这李青书和他大伯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啊。夏云月感觉到了这一点,那李姓子弟却仿佛根本没察觉到这一点,依旧满口地羡慕李康泽,表示他有这么一个秀才侄子,以后肯定迟早都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康泽虽然不想再跟他聊这个话题,却又舍不得对方壶里的好酒,便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哈哈。李姓子弟却依旧只做不觉,还故意说一些希望等将来李康泽发达了,能多多提携他们这些后辈之类的话,同时劝酒不听。不多时,酒劲上涌的李康泽便恼了,等李姓子弟再次说他福气好的时候,便忍不住地冷笑。“我可不敢指望这个好侄子将来怎么报答我,他不恨我就已经很好了。”
“这话从何说起啊?”
李姓子弟一脸吃惊。“当年我那兄弟病逝之后,我见他家中生计艰难,自然免不了要多多照拂。不想时日一长,反倒是我就应该供他读书直到考取功名为止似的。你说,这世上读书人那么多,又有多少最后是能真正考取功名的?”
不知是不是自觉已经委屈了很久,李康泽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憋不住。“我李康泽不过是一个泥腿子,上有老下又有小的,自家父母子女都已经养不过来了,哪来那么多银子一直供他?可谁知就拒绝了那么一次,我那好侄儿竟然就恼了。还说什么莫欺少年穷,将来等他有出头之日,让我莫要后悔今日之辱。”
想到恼怒处,李康泽又闷了一口酒。“你说,我这个当大伯的哪里算是侮辱他了?当年他爹生病,还不是我忙里忙外地帮忙张罗?我那弟妹跟我哭穷,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难道不是我一次又一次借粮,这些我也都没跟他要过啊,他倒是好,我不过是没法一直供他科考,他居然就恨上我了……”“若真是如此,那他还真有些不该了。”
李姓子弟便顺着李康泽的话安慰了他一句,然后就故意把话题转移到夏云月母女身上来。一会猜不知葛员外送的那个妆奁盒子里藏了多少金银珠宝,只怕如今就连李村正的身家都没有夏云月那么丰富。一会又故作十分遗憾地表示大家一个村这么久,以前居然谁也不知道夏云月原来长得这么标志,真是白白地便宜了外人。“怎么会谁也不知道,我那好侄儿就早就知道了,要不然就他那清高的性子,肯跟云月那丫头定亲?”
李康泽听到这话,顿时大着舌头再次冷笑。“青书秀才跟夏云月定亲?这怎么可能呢?”
李姓子弟故意一脸不信地摇头,“康泽叔,你喝醉了说胡话了吧?这事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
说着,又故意给李康泽倒了满满一杯酒。李康泽此时已经完全上头,心里只有牢骚,眼里也只有杯中酒,根本不知道周围的人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他的头上。将李姓子弟倒的酒再度一饮而尽后,便终于说出了夏云月一直想要听的那句话。“那自然是因为我那好侄儿善于算计,既想要让那夏氏母女替他卖命挣钱干活,又不愿真的娶个粗俗的村姑,这才只是私下里和那夏氏定了个口头婚约……”这话一说出来,李村正等有心留意的人顿时都惊了。霎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李康泽却浑然不觉,尤在滔滔不绝。接下来,他不仅把夏云月以前如何给李青书家忙里忙外的细节都说了出来,又表示李周氏几次去县城,其实都是为了卖夏氏给她的绣品。李姓子弟假装震惊地表示质疑。李康泽就说这些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为了更有说服力,还说他曾经看到过两次夏氏的绣品。一副是牡丹,一副是鸳鸯,那绣的,都跟真的似的。而且每次李周氏去卖完绣品回来都会买一堆东西回来,娘俩还特地等到半夜三更地才偷偷地吃肉,好像要是被他这个大伯闻到了就会上门去讨饭似的。李康泽越说越上头,李村正却是越听脸色越沉,最后更是极度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读书不易,考取功名更不易,青溪村这些年来就只出了李青书这么一个秀才,没想到这个新秀才的品性却是这般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