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宋蔡州？”

刘豫有些不解。“对，退回宋蔡州。宋蔡州控扼南北，历来为兵家必争，臣敢断言，岳飞早就有夺取宋蔡州之心。我军退回宋蔡州，帝国军团必定紧追不舍，只要岳飞攻我宋蔡州，便败局已定。”

“此话怎讲？”

“宋蔡州负山面淮，易守难攻。第三步，十面埋伏，我大齐公国在宋蔡州城外埋伏精兵猛将，一旦帝国军团攻城受挫，兵困马乏，我精兵猛将同时杀出，帝国军团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

“好计！果真好计！”

刘豫抑制不住兴奋，连声称赞，“四面出击，关羽拖刀，十面埋伏。罗卿一介书生，胜我十员大将！”

十月下旬，宋襄汉前线的各种急报如雪片一样飞到宋鄂州。最先是伪齐公国将领胡选进攻宋邓州，宋邓州守将张应一面布置迎敌一面向寇成求救。屯扎在宋光化团的寇成所部只有两千余人，再就是八百名乡兵，寇成留下一部分人马防止伪齐军偷袭，亲率一千五百人马救援宋邓州。寇成是一员虎将，胡选久闻其名，见寇成引兵前来，丝毫不敢大意，只得弃攻为守，与寇成对垒，宋邓州之围暂时缓解。就在胡选进攻宋邓州的同时，宋唐州也遭到了伪齐将领王威的攻击。驻扎在宋德安府的王万迅速增援，然而为时已晚，宋唐州陷落。几天后，宋随州又被孔彦舟攻破。宋随州仅有千余军士，却在孔彦舟的围攻下坚守了两天。宋随州紧邻宋襄阳、宋郢州和宋德安，宋随州失守，威胁宋襄阳，也威胁宋江陵府和整个宋荆湖北路。岳飞的眼疾始于征讨曹成。曹成盘踞的山寨全在宋荆湖南路及宋广南东路的崇山峻岭之间，五六月间正是暑天，山中燠热，瘴气弥漫，连日不停地运筹操劳，岳飞的眼睛开始红肿，流泪畏光，无法视事。在宋贺州遇一道人，医治了两帖草药，病情才勉强有所好转。今年为一年灭伪齐排兵布阵，盛夏季节奔走在宋唐、宋邓一线，不料眼疾复发。接到前线急报，岳飞立即调兵遣将。派牛皋率五千人马紧急驰援宋襄阳；命王万率三千人马进驻宋德安；命王经率军队驻防宋荆门，同时申奏帝国军团前线总部请求用兵。就在此时，伪齐将领商元偷袭了宋信阳，连长舒继明被俘遇害。舒继明是最早跟随岳飞的将领。十年来，他与张宪、王贵一起在岳飞帐前克难攻坚，屡建奇勋。匡复宋襄阳后，因舒继明是宋信阳军人，岳飞遂命他驻防宋信阳连，谁知竟死于商元之手！听闻舒继明的死讯，岳飞如遭雷击，黑着脸半天没有吱声。前线总部总指挥黄飞虎接到岳飞请战的文书后星夜求见皇帝眀易，不到一个月时间宋京西南路就失陷了四郡，皇帝眀易也开始担忧宋荆湖北路的安全。“伪齐骚扰宋京西，应该放手让岳飞一搏。”

前线总部副指挥宗泽建议道。自岳飞收复宋襄阳六郡后，皇帝眀易为了整体战略，曾令岳飞要以昔日宋京西南路为界，不得擅自北上。参议官朱梦说就是强烈要求出兵收复宋汝州、宋颍昌、宋郑州和宋洛阳而遭到了皇帝眀易训诫的。如今国策是一年灭伪齐，转眼将是第五个月了，皇帝眀易沉吟片刻道：“伪齐猖獗，寇南宋王国边陲，杀我将士，掳南宋王国民财，传令岳飞进击宋河南，朕允许岳飞按照战局形势自己决断。”

这意味着远在宋杭州的皇帝眀易不再遥控战事，前方将帅也无须事事禀奏，等候圣旨。命令下到宋鄂州，张宪起身道：“五哥，我这就过江，夺回宋信阳，活捉商元！”

闻言，岳飞摇了摇头：“你依旧操练背嵬、游奕两个团，此次出征由伯富领兵，参谋官薛弼参谋军机。”

十一月初，王贵率军过江。很快，占据宋随州的孔彦舟弃城而走。接着，商元放弃了宋信阳连辖地。继而，进攻宋唐州的胡选和攻陷宋邓州的王威也纷纷撤退，王贵只得日夜兼程追击。一日，岳飞问参议官李若虚道：“敌兵退到了何处？”

李若虚答道：“几处人马均退往了宋蔡州。”

“围攻宋邓州的胡选也退到了宋蔡州？”

岳飞又问。“是的。”

岳飞自语道：“这不合情理，王威与胡选应退回宋郾城。”

“从路途上讲，相差无几。”

“路途相差无几也不应该退往宋蔡州，宋蔡州毕竟地处前沿。”

岳飞躺不住了，问李若虚，“王贵一军昨日已到达何地？”

李若虚查看地图后道：“昨日已至宋罗山，今日可抵达宋西息。”

岳飞一把扯掉眼罩，翻身下床，大叫一声：“呼延龙，备马。”

亲将呼延龙闻声进来，见岳飞扯掉了眼罩，不由愣住。“快，备马！”

岳飞再次吩咐。李若虚惊问道：“师长这是要去哪儿？”

“速去宋蔡州。”

岳飞道。去宋蔡州？呼延龙大吃一惊，宋鄂州距离宋蔡州少说也有五六百里：“师长，您的眼睛还没好哩。”

“不碍事。”

岳飞见呼延龙仍伫立未动，生气了，“叫你备马你就备马，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呼延龙固执道：“医官说了，师长的眼睛没好，不能骑马。”

也是，眼疾还未痊愈，尤其畏光，阳光一照宛如针刺一般，但前方敌情不明，数万大军面临险地，单凭文牍往来恐怕贻误军机。李若虚知道岳飞的心情，委婉劝道：“王团长用兵谨慎，又有薛参谋协助，应该不会出现纰漏。”

“伯富虽然沉稳，但若复仇心切，就会误判局势。”

岳飞踱了几步后立住，“不行，我必须亲往。”

说罢，撇下呼延龙向门外走去。呼延龙、于鹏等人这才急忙跟着出来。中午时分，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出了宋鄂州城直奔江边，江边已经备好了战船。两天后，这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伍便驰过宋信阳连驻地，进入了宋蔡州境内。第三日上午，岳飞一行抵达宋蔡州城下。宋蔡州有何动静？”

营帐内，岳飞一见面就问王贵。王贵回道：“我带人察看过多次，四门紧闭，城头旌旗不多。”

“几路兵马全数退到了宋蔡州，怎么会旌旗不多呢？”

薛弼接话道：“王团长召集众将领进行过商议，伪齐这是在示弱。所以一接到师长的手令，我们就扎下营寨，深沟高垒。”

岳飞点头。傍晚，待太阳西下，岳飞率领亲军连驰出营寨，遥望宋蔡州城。宋蔡州即今日宋汝南，古属宋豫州。宋豫州位于宋九州之中，宋蔡州又居宋豫州中央，所以宋蔡州又名“天中”。罗诱判断得不错，夺取宋蔡州已在岳飞心中酝酿了很久。若兵出宋襄阳，必取宋蔡州。宋蔡州不下，既威胁北伐大军侧翼，又阻绝宋淮西应援。遥望一阵，岳飞打马来到城下。城下宋汝水蜿蜒而流，抱城三面，形如垂瓠。宋蔡州别名“悬瓠城”，城墙高大，要夺取宋蔡州必须攻坚，屯兵坚城之下显然是下下之策。“城上的人听着，帝国军团岳师长在此，请你们的主将出来会话。”

经岳飞示意后，呼延龙策马向前，朗声喊道。城上并没有惊慌，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过一阵有人探出头来答：“主将议事去了。”

呼延龙道：“岳师长有令，限你们三日开门出降。”

“要是三日之内不开门出降呢？”

“到时打破城池，玉石俱焚！”

“行了，走吧。”

岳飞非常满意呼延龙的对答，招呼一声调转马头。当夜，岳飞召集众将议事。“宋蔡州不能打，”岳飞一开始便定了调门，“城上守备松懈，正因为城内屯有重兵。何谓坚城？眼前宋蔡州即是。刘豫老儿想让我们屯兵坚城之下。宋蔡州是一个饵，附近一定还有重兵。”

薛弼附和道：“宋蔡州之北有一山，名宋天中山。山间沟壑纵横，绿树密布，可以屯扎大军。”

岳飞点头道：“既然刘豫老儿给我们下了饵，我也给他下一个饵。董先听令。”

董先霍地站起。“给你八千兵马在此驻扎三日。三日内，营寨不撤，旗帜不减。三日后，缓缓退往宋唐州。”

岳飞道。董先道：“禀师长，五千人马足矣。”

岳飞毅然地摇了摇头：“不，八千人马。如果料算不差，宋蔡州一地伪齐军至少有兵马十万。以八千对十万，悬殊甚大，稍有差池，就会陷入重围。”

听说宋蔡州一地有伪齐军十万，大帐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还有，”岳飞又道，“一旦回撤，伪齐军肯定要死命追击。此地距宋唐州两百里，要将八千人马平安带回也非易事。”

董先道：“师长放心，小将定会全身而退。”

“好！”

岳飞霍地起身，“全体听令，人含草，马衔枚，星夜启程挥军北上，直趋宋商虢！”

对于刘麟，这是令人煎熬的三天。从十月下旬起，刘麟就将兵马大总管府迁到了宋蔡州。战事的发展完全如罗诱所料，先是轻取宋襄阳四郡，然后一路后撤将岳飞大军引到了宋蔡州城外，谁知王贵却按兵不动了。出人意料的是，岳飞居然也来到了宋蔡州城下。“岳飞不是正患眼疾吗，为何来到了宋蔡州呢？”

岳飞亲临前线，刘麟原本就不踏实的心开始惴惴不安，问罗诱道。“臣估摸着是宋蔡州太过重要，岳飞不放心王贵。”

罗诱也猜不透岳飞为何赶到宋蔡州。就目前情势，看不出他的诱人之计已经出现纰漏。“罗卿以为，三天后岳飞定会按时攻城？”

刘麟仍旧心底忐忑。“据臣观察，岳飞令行禁止，他说三天后攻城，必不食言。”

根据探报，岳飞一军不足四万人。大齐公国在宋天中山埋伏有十万人马。十万对四万，稳操胜券。何况，大齐人马是帝国军团攻城受挫时杀出，到时帝国军团腹背受敌，必定大乱。为了激励众将聚歼岳飞大军于宋蔡州城下，刘麟为每一名统制预赐了华宅一座、宫女十名。又给每名军士发放绳索一条，规定凡捉住一名帝国军团士兵，奖钱百贯；捉住十名帝国军团兵士，授七品武官；捉住一名帝国军团将领，官升统领；活捉岳飞者，无论是普通兵士还是将领，一律官拜太尉。刘麟亲自召见全体将领，说宋蔡州一战关乎大齐公国兴亡。各路人马务必同心协力，只要围歼了岳飞一军，便起兵东下，剿灭宋江南。然而，好不容易熬到第三日，不但不见帝国军团攻城，屯扎在宋汝河边的岳飞大军也不见了踪影。刘麟闻讯大惊，急忙带人察看。果然，昨日旌旗林立的军营，如今只遗下马匹粪便和一个个灶坑。“传令全军，快追！”

刘麟又急又恨，顷刻间，埋伏在宋天中山的十支人马应声而出。“不可，”罗诱拦住众将，帝国军团约定三日后攻城，今日却不战而走，其中必有蹊跷。”

“有何蹊跷？”

罗诱道：“诱我深入，半道邀击。”

“我有雄兵十万，何惧埋伏？”

刘麟当即令兵马副总管刘复率领胡选、王威、商元等将奋力追赶。行了数十里，于宋白塔附近赶上了正引兵后撤的董先。董先是天亮前离开宋蔡州的。至宋白塔，董先命副团长胡清领兵先行，自己则横枪勒马立于桥上。不一会儿，刘复引着众将来到桥前。“刘副总管别来无恙？”

董先高叫一声。刘复勒住战马道：“哦，这不是董先锋吗？”

当年董先栖身伪齐公国时，曾任过兵马总管府先锋将。董先呵呵一笑：“刘副总管，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刘复鞭指董先问道：“想当年，大齐公国待你不薄，你为何背信弃义，依附帝国军团？”

董先道：“休要提当年！刘豫老儿委身金人，分疆裂土，为虎作伥，世人不齿。今日董先已在这里为你等掘下了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