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来这儿就是为了取马，识相的赶快走开。惹恼了爷，爷手中这杆枪可没长眼睛。”

闻言，白脸汉子也恼了：“一口一个爷的，看枪！”

刹那间，两根长枪在月光下缠斗起来。张宪见了，拎着枪奔到营门前道：“二位且慢！”

杨再兴虚晃一枪，跳出圈外。张宪朗声道：“敢问对方是哪路朋友，能否通个名姓？”

红脸汉子道：“自家们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宋河北地区梁兴！”

梁兴？这名字好耳熟。张宪想起来了：“你可就是闻名宋河北地区的梁小哥？”

红脸汉子道：“正是我。”

“我姓张名宪——”“哎呀！原来是宋阆中张二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张宪话未完，红脸汉子便叫起来，连忙招呼白脸汉子，“过来过来，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岳师长帐前大将、团长张宪。”

白脸汉子拱手道：“小将久闻张团长大名。”

张宪问：“这位是——”梁兴介绍道：“赵云，真定人，五马山寨失守后便一直跟我在一起。”

张宪见赵云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气宇轩昂，武艺精熟，不觉赞叹道：“好，燕赵之地，果然多豪杰之士！”

接下来张宪将杨再兴、岳云、高林等人给梁兴、赵云作了介绍，然后问：“听岳五哥说，你们不是在宋河北地区吗，怎么来到了宋长水？”

原来，梁兴、赵云等人正准备去投岳飞，见宋长水有一马厩，蓄养着近万马匹，于是动了心思，决定夺取这批马匹当作见面礼。“有梁小哥相助，大功可成。”

张宪大喜，当下重新分配人手，依然由杨再兴、岳云、高林等人引马前行，张宪自己则带着梁兴、赵云等人殿后。不一会，宁静的宋长水县城卷起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伪齐公国援兵并非如张宪估算的那样需要两天后才能抵达宋长水，就在次日上午，满在便率领五千人马开进了宋长水城。满在奉命来宋长水，为的就是看护马匹。谁知当他来到马厩，已经马去厩空。满在是一员宿将，颇富韬略。问明情况后，当即判断马匹为帝国军团所劫。他令副统制薛亨率大军随后追赶，自己则挑选了五百骑兵抄近道赶往宋紫荆关。从宋长水到宋紫荆关五百多里，要穿越伏牛山脉，山涧峡谷，道路崎岖。七十多人赶着近万马匹走了五天。宋紫荆关是宋荆楚地区进入宋秦地区的重要通道，承平年间，关前的宋紫荆镇万商云集，热闹非凡。随着金人南下和伪齐公国建国，昔日的繁华不见了。南宋王国收复宋襄阳六郡后，伪齐公国在这里设立了巡检司，盘查过往行人和商旅。根据掌握的情况，宋紫荆关巡检司仅有四十多人，且多是乡勇，不足为虑。张宪命杨再兴、岳云、王兰、高林、罗侑等八人先行，控扼宋紫荆关口。稍作休息，杨再兴带领众人翻身上马，直奔宋紫荆关而来。山道上马蹄翻飞，八骑马仿佛八支利箭。抵达宋紫荆关前，只见平日大开的寨门如今已经关闭，盘查行人和商旅的巡检一个也不见踪影，唯有远处的丹水款款东流。杨再兴猛勒战马，大喊一声小心！话音未落，空中传来箭雨的呼啸。众人赶紧勒住马嚼，高林和罗侑的战马仍被密集的箭雨射中，二人随地十八滚，跃出射程之外。杨再兴凭着箭矢的风声判定关上至少有三百弓手，不是说仅有四十多个乡勇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弓手呢？“呔！关上的人听着，我们乃过往的商客，望速速打开寨门！”

杨再兴高声连叫三遍，忽然一通鼓响，关上升起一面大旗，旗帜上大写着“满”字。“张团长，我在这里等候你五个时辰了！”

满在朗声道，他错把杨再兴当作了张宪。杨再兴扬起枪尖问：“你是何人？”

满在笑答：“张团长也许不知，我即是大齐公国统制官满在。”

杨再兴确实不知满在是什么鸟人，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你不是宋阆中张宗本吗？”

杨再兴怒骂道：“叵耐贼厮，我是张团长军前第一副营长杨再兴！”

满在颇不耐烦，道：“一个小小副营长哪有说话的份？去，叫你们张团长来。”

“恁地猖狂，看我取你狗头！”

杨再兴大怒，拍马直奔关前。“放箭！”

满在下令。任是杨再兴将一根长枪舞得如风车一般，无奈箭雨太密，杨再兴只得悻悻而返。正在这时，王兰、罗彦、李德、刘采带着马群也来到了关前，杨再兴大为气恼：“这点破寨子，竟挡住了爷们的去处！”

也是，若有几门炮车，早把那一排木寨墙轰得千疮百孔。没有攻坚的重武器，面对寨墙上的弓箭只能干着急。眼看已是下午，再过一会太阳就要没进山中。天黑以前倘若他们不能闯过宋紫荆关，第二天便会更加麻烦。大伙儿清楚既然敌人抄近道堵住了关卡，后面肯定还有追兵。一旦被敌人前后夹击，将陷入绝地。就在这时候，张宪派来一位宋河北地区义士询问拿下宋紫荆关没有。杨再兴讲完当前形势，问：“后面的情形如何？”

“追兵已经上来了，张团长、梁小哥带着众人一阵劲射才将敌兵逼退。幸亏那天晚上离开马厩时带走了全部弓箭，要不刚才没法退敌。”

义士回答。杨再兴见情势危急，决定强攻，黄昏之前一定拿下宋紫荆关。待宋河北义士走后，杨再兴吩咐众人检查马匹盔甲。就这时，刘采拦住了杨再兴的马头道：“杨营长且慢。”

“你有何事？”

刘采道：“杨营长少歇，待刘某去会一会那满在。”

“去会满在？你与那厮有旧？”

“满在镇守宋商州时，刘某托人牵引，曾有过交往。”

杨再兴冷笑道：“商人重利，能有什么交情？”

“有没有交情，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你莫不是想独自脱身不成？”

杨再兴突然将脸一沉。刘采一听，也变了脸色：“营长说的什么话？我刘采虽是马贩，可也从未忘记我是大宋子民！”

说罢跳上马，驰向寨墙上高叫，“满统制听着，我乃宋梁州刘采，要进关叙话。”

寨墙上有人探头怒斥：“不要朝前走了！”

“请转告满统制，他要的宝物我跟他带来了。”

刘采说罢，从随身携带的皮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裹。寨墙上寂静片刻，又有人探出头道：“下马，举着包裹，慢慢过来。”

刘采进了寨门，登上寨墙，满在笑呵呵地看着他道：“刘官人别来无恙。”

刘采也笑着回应：“想不到刘某今日在这宋紫荆关与满太尉相遇。”

“看在你我早已相识的分上，本官可以放你一马。”

“难道满太尉就不能听刘某一言？”

满在将手一摆道：“我乃大齐公国统制官，身负公爵命令在此守关，怎么能放过帝国军团的人马？除非张宪束手就缚。”

停一停，刘采打开包裹，现出一个木盒，十分精致，扬起道：“用这做个交易也不行么？”

满在问：“匣内是何宝物？”

刘采嘻嘻一笑道：“太尉请猜。”

满在笑吟吟不语。刘采道：“太尉若是猜中了，小民甘愿奉送。”

满在手拈短须，道：“刘官人难道在里面藏了一把短刀不成？”

一语未了，刘采已是脸色大变。只见他一个虎跃，木盒飞向空中，手中果真攥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满在不过一句戏言，没想真是尖刀一柄，顿时变了颜色。由于满在坐在椅上，闪避不及，情急之下只得和椅翻倒。翻倒的木椅却挡住了刘采的去路。当刘采绕过木椅时，寨墙上的兵士已经醒过神来，一拥而上，将刘采剁翻在地。“杨营长，我尽力了！”

刘采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寨墙上发生的一切杨再兴等人看得清清楚楚。刘采的呼喊声还未落地，只听得一声咆哮，八骑马腾空而起，闪电般地冲杀过来。“放箭，快放箭！”

然而迟了，刘采的行动为杨再兴等人赢得了时间。等寨墙上重新恢复秩序操起弓箭，杨再兴等八骑马已经奔到了关门前。岳云抡起铁锥枪，两下就砸断了粗大的门闩。“你速速带马匹前行！”

杨再兴吩咐完岳云，便挺枪跃上寨墙大喝道，“杨再兴在此，谁来受死？”

满在挥舞双刀来战杨再兴，只一个回合就被杨再兴一枪搠翻在寨墙上。紧接着，王兰、高林等人也跃上了寨墙。寨墙下，马匹如滚滚波涛涌出寨门。冲出宋紫荆关并未摆脱威胁，薛亨率大队人马紧追不舍，张宪、梁兴、赵云等人一边阻击一边南撤。毕竟人数太少，眼看就要陷入重围，宋邓州守将张应突然领兵马赶到，挡住了薛亨。回到宋鄂州一清点，共有各种战马九千余匹。其中宋北马四千余匹，此外还有上千匹宋秦马。在岳飞书房，张宪讲述了此次买马的经过，讲到刘采在宋紫荆关前殉难，岳飞不胜嘘唏道：“既是宋汉中人士，可申报北宋王国都督府，请宋川陕宣抚司帮助寻找妻儿下落，由帝国表彰抚恤。”

对于急需马匹的第二师，九千余匹马解决了很大问题。岳飞首先组建了第二师背嵬团，编制八千人，同时还组建了游奕团。按照他的思路，背嵬团为重装骑兵，游奕团为轻装骑兵，一重一轻两支骑兵部队，将来与金人决战，以重装骑兵担任主攻，以轻装骑兵迂回包抄。张宪一行宋长水夺马，消息传到宋开封，气得刘豫在公爵宫里整整一天粒米不进，急得钱公爵夫人和一大群侧夫人团团转。不怪刘豫气急，宋长水距宋襄阳七八百里，距宋鄂州上千里，帝国军团士兵居然深入腹地劫走马匹，大齐公国还有什么守备可言？所有关卡岂不都成了摆设？不久，宋淮中地区战事结束，刘麟无功而返，刘猊五万兵马折损大半。刘豫当场罢免了刘猊的殿前都指挥使之职。“岳飞夺我马匹，可恶至极。此仇必报！”

刘豫面目森冷地望着刘麟、刘复和罗诱。刘麟小心翼翼地道：“父亲大人，岳飞极善用兵，胜刘光世十倍。”

刘豫想起宋淮西之战，若不是刘麟怯敌先退，刘猊岂会大败？正要斥责几句，话到嘴边咽下去了。刘麟是未来的公爵，他要为公爵继承人蓄德。刘复也在一旁劝道：“兄长息怒。那岳飞非等闲之辈，我们尽量不要招惹。”

闻听此言，刘豫尖叫起来：“不是我招惹他，是他招惹我！我实在难咽这口气！”

罗诱趋前半步道：“依臣看来，要灭岳飞不难。”

刘豫怔怔地看着罗诱问：“参议是说……岳飞可灭？”

罗诱点头，从容道：“岳飞善于用兵不假，可岳飞并非神仙，但凡是人就有短处。我们只要瞅准岳飞的短处，照样置他于死地。”

“参议此说有理。”

刘豫大喜，吩咐道，“从明日起多派斥候与细作进入宋襄阳，详细打探岳飞的情形。”

大半个月后，消息陆陆续续报来，岳飞正患眼疾，在宋鄂州静养。至于各地军队驻扎，除宋襄阳驻扎有八千人马外，其他各处均人马不多。或七八百，或一两千，尤其是宋信阳连，只有五百兵士，且宋信阳连长舒继明是岳飞的爱将。听完各路探报，罗诱微微一笑，对刘豫道：“臣已有妙计。”

“卿有何计策，快说来听听？”

“此次会战，岳飞有病，不会亲临战地，定会派王贵统兵。王贵虽然谨慎，但比岳飞粗疏。微臣之计分为三步。第一步叫四面出击，公爵大人可分遣数将同时出击南宋王国，拿下宋邓州、宋唐州、宋随州。微臣推断，此时岳飞定会申奏帝国军团前线总部，出兵与我大齐公国决战。我再突袭宋信阳连，擒杀舒继明。那到时岳飞必然震怒，定会不顾一切追杀我等。第二步叫关羽拖刀，待到岳飞出动大军后，我军稍加抵抗，退回宋蔡州。”

“退回宋蔡州？”

刘豫有些不解。